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席深接过曲莘烟手中空了的水杯,淡淡地应道:“我来帮忙。”
闻言曲莘烟奇怪。
什么帮忙?帮什么忙?
看她后背似乎有些空,席深怕她坐的不舒服,特意到床尾去把床头摇高,然后拿了个软枕放在她腰后。
在曲莘烟越发疑惑的视线下,他瞟了眼床头柜,示意她看这里。
她转过去,才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也不知是何时放在哪里,刚才她下床倒水都没有看见。
展开纸条,她看见应息迟的字跃然纸上。
有点急事,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对了,可以尽情使用席深,不用客气。
看完她算是明白了,敢情席深是应息迟叫来的,她抿唇笑了笑,拿眼去偷偷瞄了他一眼,见席深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又放下纸条。
看来两人之间的芥蒂,应该算是正式解除了,她清声咳了咳,主动找话题。
“最近忙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和自己说话,席深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摇摇头。
“那挺好的,”她措了措词,“可以有很多时间多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
席深:“那你呢?之后有什么打算?”
之后吗?曲莘烟想了想:“应该会在家里休息吧!”上班是不可能的,医生也说了前三个月比较危险,她也不敢一个人去太危险的地方。
席深哦声之后,倒是想起来这个重要的事,目光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被被子掩住的腹部,他想一个月应该还是平坦的,还不足以看出痕迹。
因为关系的转变,似乎以往说话时的那些争锋相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相处的惬意,曲莘烟有时甚至会想,假如他们三人都能将过去彻底放下,或许做很好的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话题一下打开,两人聊得就不自觉开始变多,当曲莘烟好奇地问到他和应息迟的过去时,只见席深眸色闪了闪,交握着的双手放松又缩紧。
她想着是不是问的太直接了些,就听见他慢悠悠开口。
“最开始的队伍,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因为兴趣爱好走到一起的朋友似乎并不在少数,席深和应息迟也是其中一员,当年的两人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所以走到了一起,所以一起练习,一起参加比赛,期望着这个太过广阔的平台以后能留下自己的名字。
在这个过程中,有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比如骆闵,比如其他,有一些留到了现在,有一些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坚持下去,早早地离开了这个小世界。
席深曾经也想过,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件让那么多人都不愉快的事,大概现在的关系会更好,大概前途的光明是可以预计的。
“那时的我们意气风发,想着也是年轻,就自以为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挑战了很多极限,也一起去过世界上奇妙的各个角落。”
那些过往的确真实而美好,每一次想起,都像是一笔永不失去的财富。
就着这个话题,席深说了很多,大部分时间曲莘烟都在听,不时回应个几句,这次她抢在席深情绪低落前,安慰:“以后的路还那么长,过去的就不要再记着了。”
还有那么久的时间,想要怎么活,完全靠自己来决定,而过去的就让它成为过去,即便再美好或者难堪,都放在心底,不要再记起。
话头似乎到这里就到了尽头,席深看着她的眼睛,忽的就低声叹息。
“时刻都不忘帮他说话,我怎么就没他这么运气,碰到你这样的人。”
应息迟的确是有急事。
所以一处理完,他就立刻赶回医院。在走之前,是他把席深叫过来暂时帮忙照顾一下,即使两人还保持着不太会主动联系的状态,但很多事情其实在无形中已经发生了变化。
比如对待席深的态度,莫名就有一种信任感。除了父母,让暂时照顾一下她,他最放心。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应息迟喘着息正打算推开门,却在此时听见里头传来愉悦的笑声,大概是席深在说什么笑话,从玻璃窗这里看进去,能看见她脸上璀璨的笑容。
是真的开心。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应息迟听了会儿径直进入,在她望过来带着欣喜的视线中,坐下握住她的手。
她正听席深在说一些有趣的经历听的起劲,被应息迟打断了后继续:“然后呢?”
席深顿了顿,瞟了眼自从回来后就存在感强大的某人,继续面不改色地说。
等一段说完,她也已经坐了太久,应息迟强制让她躺下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和席深走到了外面。
靠在洁白的墙上,应息迟看着头顶的时钟,轻声而慢:“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
刚才出去一趟,除去处理急事,还附带拒绝了一个邀请。
席深显然比他还早接到通知,嗯了声:“想说什么?”
“我已经拒绝了,”应息迟抬眼看着席深,“并不是相让,你也明白,我走不开,也不会走。”
最近美国的某极限运动比赛要举办一个训练,邀请了世界各地拿过奖的人的来参加,等训练结束后便是一场实打实的比赛,那奖牌的含金量极高,不少高手趋之若鹜。
因为主办方只打算在S市挑一个人,于是这个名额就落在了席深和应息迟之间,很显然,应息迟已经拒绝,这个人选已经定了下来。
“并不是说让给你,这个机会难得,说实话我很想去,”他说,“但你知道,她怀孕了,我不可能丢下她,况且我不想再因为这些少了陪伴她的时间,你明白了吗?”
说这些不过是想让席深知道,错事他不会重复做第二遍。
席深也是通透的人,自然是明白应息迟的用意,他默了会儿:“即使你没有拒绝,我们之间需要比赛一场,我也有信心拿下这个名额。”
所以,并不是什么相让。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之间似乎就没有什么好聊,在沉闷的缄默过后,席深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走了,对了,祝你们幸福。”
电梯处正好无人,应息迟是看着席深身影消失的,他一个人站了良久,忽然就无比轻松。
回到病房时曲莘烟好奇,问了句刚才在说什么,不过没有得到应息迟的回答,也就这样作罢。两人静静地腻了会儿,正好医生便进来检查,确定一切安好后,微笑着告诉两人:
“明天可以出院了,记得回家以后要好好休息,切忌剧烈运动和辛辣饮食……”
医生说了许多注意事项,应息迟仔细听着,听到一半的时候又赶紧拿了纸笔,怕到时候记不住,特意一句句写清楚记在本子上,被医生发现后表扬了一顿。
那认真态度,绝对是医生见过的之中最积极的。
陪着她吃了中饭,曲莘烟已经在病房里呆的够久,闷的她整个人都快要发霉了,当下看外头阳光灿烂,更是抑制不住想要出去走一走的心。应息迟实在耐不住曲莘烟的磨,就答应带她去楼下小小地转悠一圈。
今天阳光很好,金色的暖洋洋的,走了两圈后她就坐在长椅上整个人倦怠地不想动,眯了眼睛还有些想睡觉,好想拉把躺椅放在这里晒太阳。
“困了?”他见她眯了眼睛,揽着她腰的手动了动,意思想抱她上楼,不过手很快被按住。
“没有,”偏头在他肩口蹭蹭,曲莘烟好久没有这样放松惬意,“再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但时间再慢,也还是到了,应息迟半软半硬陪着她回房,正好看见两家父母都来了,不过房间里太安静无人说话,气氛一时间就有些沉郁僵硬,应息迟进去之后便巧妙地说了几句。
“好好休息,”应天南说,“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叫我们。”
虽然还是严肃脸,但从语气上就听得出,确实是比以前要亲近了不少,是当作一家人在看待。
这阵沉默一旦过去,就变得热闹起来,应欣婷对小宝宝很感兴趣,围在病床边一步都挪不开,曲爸爸和曲妈妈正好就在旁边,就陪着一起聊天。
应息迟和应天南倒好像是多余了,于是走到外头,在无声一会儿后,应息迟轻轻说话:“爸,该忘记了。”
那些不美好的过去,应该忘记了。
距离出事已经那么久,所有人都不好过,既然现在日子圆满了,何不双方都放下,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闻言应天南不说话,只心中的弦啪嗒一断,他呼吸沉浮之后想重新进入,却在此时听见了哭声。
应欣婷一脸无辜和莫名地被曲妈妈抱在怀中,那望过来的眼神纯净而透亮,应天南被这样的眼神盯住,脚像是被钉住一般,一点都动不了。
曲妈妈抱着应欣婷大哭,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应天南就这样望着一声不吭,酸涩的心尖牵扯着自己,情难自抑地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