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的忙碌过后,商演的日子也渐渐逼近,因着要教课以及准备表演,两人白日的时间已经全部奉献给了工作,唯有晚上在家里可以放松一会儿。
就这么挤着时间腻歪地过日子,他的商演终于到了,这两日天气都不太好,绵绵阴雨,其实并不太适合这样的户外运动。
他的表演是在后头,现下还没开始,应息迟便坐在角落里一边看着,一边擦拭着手边的自行车。因着似有下雨的预兆,他准备的一些动作都没有太大的难度。
本就光洁的自行车在他的擦拭下更是发亮,他瞟了眼台上动静,起身开始做热身运动。
热闹的广场,就算天公不太作美,依然是人山人海。席深慢着脚步,目光巡视过不远处搭着的高高舞台。
他很早就知道今日这里会有一场商演,说实话,当时的主办方本来是想邀请两人合作,但他很果断地拒绝了。今日过来,也不过是正好顺路。
视线逡巡了会儿,并未发现那个他时至今日还是不太喜欢的身影,席深沉了沉眼眸,忽的抬头望天。
似乎有点下雨了……
没等他多想什么,脚下已经不自觉走到了舞台边,工作人员正在场下候着,还有不少在布置角落位置,席深凑巧经过,想离开时,那些压低再压低的碎碎念就这么容易地飘进了他的耳里。
“每次都是这样,活动么名号要打出去的,做么从来不肯好好做的,你说明明知道要做高危
险承重力需要大一些的运动,那在舞台上就多花点心思。”
另一人附和着冷哼:“做是想做的,就是不肯在这上面花钱的,一根筋已经掉到钱眼里去了,只看得到利益,不想付出成本!”
原说话的那人不停地点头来表示自己的赞同。
“你看看这种舞台质量,跳个民族舞没准还行,这种激烈的健美操还有动作表演,我看还是省点心吧,一会儿舞台塌了是不是还得怪我们?”
话刚落就被人捂住了嘴巴:“你别乌鸦嘴,真是的……”那人说着,一边鬼鬼祟祟往周边看了眼,目光落到席深身上时,只停顿了一秒就继续。
“小声点,怕别人听不见吗?”
离去之前,席深听见那人这样压低了声音的气音,他眯了眯眼,半晌转身离开。
活动开始。
下方的观众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因着主持人的幽默风趣,人数有渐渐往上攀升的趋势,应息迟还在原来的地方,要先在健美操的热场过后才是他。
主持人的开场结束,接下来便是短暂的健美操表演,应息迟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准备去后台,怎知刚走没几步,自行车另一边就被人突地握住,他身形一顿,诧异地望过去。
竟是席深。
自从那次深入谈话过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现下面对面站着,倒是奇异地有了种许久未见的感觉。
他瞟了眼台上,问:“什么事?”
席深的手还握在自行车的柄上,闻言手指更是缩紧了些,一瞬不瞬地盯着应息迟看了几秒后,才撇过头。
“不要上去。”
应息迟并不太理解这样的言辞,却也大概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因此落在席深身上的目光更为深邃起来。
席深此刻正望着远处,内心的跳动一刻也未停,他甚至觉得自己是有些抽风了,才会这样跑来提醒他。
但话已出口,就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怎么回事?”眼见着节目就快要接近尾声,但应息迟依旧不急不缓地问道,他总觉得,席深要说的话,应该会是非常重要。
在冗长的沉默之后,席深深深呼吸,终于正眼看他:“我只告诉你舞台有问题,如果你还是坚持上去,那么随便你。”
说完席深便彻底撇过头,垂目冷哼。他才不可能承认是为了他好。
话音刚落,便引起了应息迟的一阵怔愣,似是没有想到席深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般,思绪断片了几秒才重新接上来,他动了动唇想回应些什么,却忽的听见侧方传来一声声尖叫,顺目望去,好端端的舞台竟塌陷。
他一愣,漆黑眼眸瞬息睁大,在离去帮忙之前,他没忘记身边的席深。
喉口干涩地发着痒,他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
“谢谢!”
跑的太快,身影瞬间便消失。席深还站在原地,掌心里的空荡让他忍不住按了按酸涩眉心。
帮他?才没有。
不过是不想看见一个傻瓜冲上去受伤罢了!
现场全部安置好的时候,应息迟已经看不见席深人影。
他垂眼看了会儿自己的脚尖,才打算着接下来该去哪儿。
商演取消,俱乐部最近也没什么事,授课也不是现在……
舞蹈教室?
想想似乎也有很久没有去过了,一直都是她来俱乐部等他下班,难得今天闲空,应息迟便如此决定下来。
原本天空还阴阴沉沉有些下雨,等他到了后,竟出奇地又放晴。心情瞬间又上了一个台阶,应息迟上了楼,第一眼看见的正好是她正在压腿的背影。
除了照片,她从未在他眼前穿过芭蕾服,此刻入眼,竟是那样的赏心悦目。
粗粗的带子吊肩,后背正好是心型的镂空,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细腻的美背,她侧对着他,从镜子里,还能清楚看见那些曲线玲珑。
胸口莫名就开始热起来,他便这样靠在门口静静看着她,他想若不是同行的老师叫了声,他大概会这样一直沉默地看下去。
“哎,你老公来了。”
现在舞蹈教室里所有的老师都已经认识他,看见他就自动换上调侃模式,曲莘烟在那老师话落之后惊讶回头,见他果真靠在门框上不动,长身玉立的模样让她漾开了笑意。
舞蹈教室里有一排凳子,曲莘烟便让他坐在那里,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掌心,无视老师调笑的眼神,淡定自若地在他身侧坐下。
“怎么突然过来了?”
应息迟微微一笑:“你不喜欢吗?”不喜欢他给她制造的惊喜吗?
曲莘烟怔了秒后横了他一眼,因为运动本就晕红的脸颊如今看来更是粉雕玉琢,在被他握住手细细摩挲了一会儿之后,才起身而去。
“坐这里等我。”
应息迟果然是乖乖坐着,看了她一会儿后感觉到裤袋里手机的振动,他拿出一看,是条短信。
“呼呼呼,你在干什么呀?”
明明是父亲的手机号码,却是这样小孩子的口吻,应息迟不用猜也知道是母亲又偷拿了父亲手机在玩,当下也耐着心回复。
“在外面忙,怎么了?”
短信过了会儿才回来,在掌心里的振动清晰明显,他点开。
“唔,好吧好吧,我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呀?我前几天差点被撞了,是那个见过的姐姐救的我。”
隔着屏幕就能感觉到母亲那满腔的小委屈,应息迟忍不住软下心,同时也心疼,多问了之后,才知道前后。
是曲妈妈受了伤。
他微眯了眼,安抚了母亲之后,正好曲莘烟已经下课,他起身过去。
“一会儿还有没有课?”
“没,怎么了?”
他大概解释了下,她立刻便焦急起来,两人收拾好后在路上买了伤药,匆匆回到家。
曲妈妈没什么事,前脚曲爸爸才帮她擦好药刚走,大概解释了下之前发生的事后,话题便渐渐开始转变,曲莘烟是知道曲爸爸刚走的,于是一开口就不自觉变成了:
“妈,你和爸打算什么时候复婚?”
话落,曲妈妈呼吸滞住,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无声缩紧。
这个问题,她已经考虑了不止一次。
但每每都无疾而终。
“莘烟……”她梗着喉咙,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对唯一的女儿解释什么,唯有咳了咳,撇过脸去。
一直都知道曲妈妈心里有很深重的心结,以往曲莘烟从未想过去触碰,但今日不同,她想要了解这些过往,于是柔声安抚,于是慢慢套话。
磨了很久,才让曲妈妈红了眼眶,甘心情愿将这件事说出来。
说到底,其实就是一场手术中的失误。
当年曲妈妈和曲爸爸吵架,那一次不同于以往,两人因为生活中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的厉害,被破坏了心情的曲妈妈在那时情绪低落了很久,以至于在主持一台极为重要的手术时,出了她医生生涯中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本来也许还能挽救,因为她的错误,导致了这位病人彻底成为了痴呆儿。
那个病人不是别人,正是应息迟的母亲。
而因为这件事,两人的婚姻关系算是彻底走到了头,即便心中有再多不舍,也还是毅然决然地去了民政局。
登记离婚。
手指扣着身前的安全带,曲莘烟对着车内异常的沉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俱是沉默太久,久到车前的玻璃起雾起了厚厚一层,她余光内见他动了动,心突然就塌了一角,凑过去抱住他。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还沉思着,被她这样一抱,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顺势回抱,他枕着她的发顶,悠悠道:
“别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低哑的声线,似卡了重重的砂石,“都过去了。”
说不生气?好像很假,但他更怪的,却是他自己。
若不是当年自己年少气盛,非要带着母亲去海边玩水上飞行器,结果却又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害母亲重度溺水伤到了脑子。
归根究底,还是他的错。
相拥着比平时更为沉默,应息迟平静过后,理智便开始运转,他轻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爸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话,主要是爸这里,要做好工作。”
曲莘烟点头,接话:“那要不现在去吧,顺便买点妈喜欢吃的带过去,她肯定会很高兴。”
才不告诉他是偷看到了他的短信,发现妈想他了。
应息迟拉开她一些,对视间微笑升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