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里除了足球滚动的声音,便是欢欣的雀跃声,应欣婷正在玩球,手中一用力,就滚到了对面应天南的手中。
她最喜欢玩这个,即使玩一天也不会腻,现下应天南去角落里帮她捡回了球,推回去看她一个人开心的蹦跳。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思考方式和行为作风,好像如果她突然回到以前正常的样子,一下子还习惯不回来。
但若真有这么个机会,他一定会选择让她回到过去那样,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地生活。
思及此,应天南垂目。如果当初儿子肯听话,又怎会害她成这副模样?
思绪正乱跑,忽然听见砰一声响,他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是她不小心踩到正在滚动的球,狠狠摔了一跤。
“没事没事!”他赶忙过去把她抱进怀里,看她委屈的小表情,只觉心底柔软的不行,给她拍拍膝盖上粘到的灰尘,温声轻哄,“不痛啊……”
因为这次是正式的两家父母见面,曲莘烟不得不对这件事上心,以至于离吃饭还有好几个小时,她就已经在衣柜前驻足,挑选等会儿要穿的衣服。
应息迟刚刚洗漱好,在客厅没见着她人,于是绕到了卧室来看,果然她铺了好多件衣服在床上,纠结地比对着。
一见他进来,立刻就笑眯眯跑过去挽住他的臂弯。
“在做什么?”他挑眉问道。
“在挑衣服啊!”总觉得这么正式的场合,穿的太随意又不好,穿的太正式也不好,当下也就不知道应该穿哪件了。
床上摊着的几件衣服以亮色系为主,应息迟想想她以往买的大多衣服都不是暗沉,反倒是自己,不是黑色灰色就是白色。
“要不穿这个?”她走上前拿起一件珍珠白色的外衣,这件是秋季的时候新买的,好像还没怎么穿过。
哪知他摇摇头,曲莘烟放回去,又重新拿了件深绿色的。
一来二去,就将床上的衣服都拿了个遍,曲莘烟有些崩溃,掐着他的手臂吐槽:“你就光会摇头了吗?能不能来点建设性的意见?”
应息迟笑了笑,提示:“之前不是一起买了件衣服?”
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她立刻从衣柜里又拿出一件白色外套,当时和他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还没穿过。
“穿这个就好,”他点了头,从她手中接过后,先放在一边,而后拥着她往前走到衣柜处,“先看看里面穿什么。”
天气冷,他看的大多是毛线衣,所谓白色百搭,毛线的颜色就可以适当随意一些。
从衣柜里扯出一件灰色毛线,很简单的款式,上头并无一丝点缀,他满意地往她身上比了比,直接就动手。
曲莘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快手按住他放在自己腹部的手:“你干嘛?”
光明正大挣开她的手,应息迟很干脆地去解她睡衣的扣子,一边动还理直气壮地说:“穿给我看看。”
小白兔自然不肯从,但力气上是怎么也敌不过大灰狼的,三两下……就被他剥了个精光,两人所处的衣柜旁有一面落地镜,他故意拉着她到了镜子前,慢慢悠悠地给她穿。
她已经看见他眼内的灼热燃烧,自然也是不肯被这么慢条斯理地对待的,当下就红了脸想从他手中抢过衣服。
“我自己来……”
然而——
“别动……”声音不自觉压了不少,连带着喉口都是微哑的,应息迟瞟了眼镜子里她只着内衣裤的模样,坏心眼地笑了笑,“抬手。”
她乖乖抬手。
“真乖……”他低低笑了声,像是从喉口发出的低沉声音让她绯红的脸颊又上了一个台阶,跟着套好了头,将衣服往下拉的时候,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他微凉的指尖从她的胸口滑过,一路往下至腰间。
这长久的折磨,导致在一件衣服穿完后,全身像是从水里泡过一样,软软的粉红色,无力地靠着身后的他。
随手穿好外套,应息迟微笑。
早就定好一家饭店的包厢,应息迟和曲莘烟两人提早半小时到,一切都布置好后,才去饭店门口等。
先来的是曲爸爸和曲妈妈,应息迟好远就看见了两人,迎着先进了包厢,倒好茶水。
“爸妈先坐会儿。”应息迟起身,眼神示意曲莘烟留着陪一会儿,自己先出了去。
曲妈妈对于第一次和亲家吃饭这件事表现的既激动又紧张,刚坐下没一分钟就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不停喝着杯中的茶水。
“莘烟啊,是不是快到了,”曲妈妈拉住她的手,“妈有点紧张。”
说实话曲莘烟也是,但她拍拍曲妈妈的手,强装淡定。
安慰了二老一会儿,看门口还没有一丝动静,她索性也起身去外面看看。
应息迟在饭店门口看到她出来,还惊讶了一秒,随后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温暖的口袋:“怎么出来了?”
曲莘烟靠过去:“爸妈也需要空间说说话,我就正好出来陪你。”
两人在门口聊了会儿,就看见应欣婷挽着应天南的手蹦蹦跳跳过来,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一见到曲莘烟,立刻松开应天南跑过来牵住她。
“小莘烟……”
最近应欣婷改口改的很快,一开始叫她大姐姐,被应息迟改回来之后就叫了名字,之后觉得这样不够亲密,又开始小莘烟小莘烟地叫。
叫的她都不好意思起来。
应天南倒是未发一言,跟着几人走进饭店里,因为刻意选过,这个时间段人正好不多,配着饭店放着的悠扬钢琴曲,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走至门口,曲莘烟伸手去开了门。
应天南已经牵回了应欣婷的手,虽然面上并无太多表情,但起码心情看起来还算愉悦。
如果不是看见包厢里坐着的人,他想他不会当即沉下脸,拉着不明所以的应欣婷就要离开。
“天南?”应欣婷被拉的莫名其妙,扯的手腕都痛了,但这次他却没像以往一样回过头怜惜地看着自己,反而更是用力地将她拉走。
同一时间,包厢里。
那对视的一眼,曲妈妈已经僵硬了身体,她知道自己一直亏欠的人,却从未想过会是他们。
虽然一字未言,她却从他陡然沉下的眸色中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敌意和……讨厌。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妈……”曲莘烟还有些愣,没反应过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视线里只有二老同僵硬的身体,以及曲妈妈口中的喃喃自语。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曲莘烟忽的就福至心灵,她回头去看应息迟,见他面无表情,但神色间已经很明显。
他也想到了。
曲莘烟回头,坐至曲妈妈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一遍遍摩挲,但当问到究竟是什么事时,两人又像之前就说好的一样,抿着唇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曲莘烟无奈,只能先送两人回家,但不料这也被两人拒绝,她僵立着看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凉的彻底。
“我送你回家,”他握住她的手,坚定的眼神让她恍惚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些,“不要乱想,知道吗?”
曲莘烟点了头,被他送到之后,又见他一个人开走,在楼下无声站立了好久,才上楼。
应息迟到家的时候,应天南正抱着应欣婷,客厅里前所未有的沉默让应欣婷如小兽一般蜷缩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爸……”应息迟握紧手中钥匙,轻声叫。
应天南已经冷静下来,但出口的话依然带着浓浓的火气。
“你私下领证我不管,但你为什么娶的是她!”
应欣婷本玩着应天南的手指,这一下闻言把她彻底吓坏,瑟缩着发起抖来,应天南察觉到,强压着心口的愤怒,拍拍她的背。
应息迟没接话,眸光沉沉地在应欣婷身上扫了一圈,确定她并无大碍之后,转身开门。
“爸,我不知道你们当年究竟有过什么事?但娶她,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关门声响起。
空气中让人窒息的沉默依然在蔓延,应天南抱着她的手臂渐渐收紧。
他何尝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好,但他无法原谅的是过往。
应息迟到家的时候,曲莘烟正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兀自看了会儿,才换鞋走过去拥她入怀。
他刚从外面回来,周身还带着刺骨的凉意,她却毫不避讳,在身体接触到的那一秒,就顺势依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别乱想……”
摸摸她发顶,应息迟望着前方出神。
不可否认的是,两家之前一定认识,但究竟是什么事,无从得知。
不过这些,他都会去调查,不会被不明不白地蒙在鼓中。
因为这件事,这几天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这天早晨,因为昨晚的晚睡,她比生物钟要晚了好久才醒来,入目他还在休息,眉宇间难掩疲惫,曲莘烟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爬起来。
想着做点好吃的给他,曲莘烟在冰箱里找了会儿,还有不少新鲜的食材,她热了锅正在炒肉,想着一会儿还可以来个什么菜。
做至一半才发现一会儿想做的菜没有料酒,她赶忙将现炒的做好放至盘中,脱了围裙下楼去买几包。
回来之时,楼道里伫立着高大的人影,曲莘烟急着回家也就没仔细去看,直到被人叫了名字,她才顿住脚步。
那人全身笼在黑暗里,一下子看不真切,曲莘烟听到他叫自己的声音,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席深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几包料酒上,很显然是用来做菜的,他眸光闪了闪,哑声问:“回家做饭?”
曲莘烟被他声音惊醒,点头后听见叮一声电梯响,她转头想要上去,却又被他叫住。
“我能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和你说几句话吗?”
其实他刚从家里出来,昨天夜里喝了很多酒,宿醉让他的头很痛,但也因为这痛想清楚了很多事情,这才趁早来了这里。
曲莘烟从未听过席深以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以往他都是骄傲的、不屑的,亦或是冷淡的,从未像今天这样,给了她一种十分脆弱的感觉。
她眼观鼻鼻观心:“你说吧!”
席深眼睛一亮,自黑暗中走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只在外头草草披了件外套,这早晨的凉意让他轻声咳了咳。
“你和他很早就认识了?”
“嗯!”
席深微顿,嘴角扯开一个不知怎么形容的笑,他眼珠沉静。
“对于我和他之间的过节,你是怎么看的?”
席深知道,曲莘烟是知道两人之间的这段过往的,不说究竟哪方对哪方错,他只是纯粹地想要知道她的看法。
“问我这个问题,你觉得合适吗?”明知道她肯定站在应息迟的角度去思考,也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吗?
席深笑开:“我差不多知道,不管合不合适,就想听你说。”
“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的看法无足轻重,”曲莘烟淡淡答,“如果你只是想问这个问题,那么我已经回答完了,可以上去了吗?”
话落她抬步就要走去,哪只他突然从后头蹿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席深微微喘气,“为什么会喜欢他?”而不是自己。
其实在席深问之前,曲莘烟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为什么就是他,不是别人。
不过是雪山上的一次艳遇而已,就足够她把心交付,足够她为之付出一生吗?
她想,大概是够的。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神奇,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余下的生命里会有你。
“没有为什么。”
回过神来,她抬了眼睛,嘴角的弧度不太明显,但足够让席深看见。
“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席深怔住。
正好电梯又重新停在了一层,里头空无一人,他目视着她走进去,那电梯门在他眼前一点点关闭。
在最后一刻,他不顾会不会夹到手,突地将门打开,在曲莘烟惊诧的眼神中,他喘着气,神色认真。
“如果我学会放下,你会不会对我好一点?”
曲莘烟回到家的时候,房子里依旧像离去时安静,她快速将剩下的菜做完,才进了卧室去叫他起床。
洁白被子鼓起,一切都和刚开始一样,曲莘烟凑近,看他还闭着的眼睛,暗笑他居然也有赖床的时候。
这么想着就在床沿坐了下来,她探手去捏捏他的脸,还没开口呢,手腕突然就被他握住,一个用力拉扯,她已经正面躺在了床上。
这么重的身体半压在她身上,头还凑在她颈边,温热的呼吸喷洒的她的脸红了一圈又一圈,曲莘烟伸手去推他胸口。
“你好重,起来……”
怎料怎么推他都没有反应,曲莘烟气急,干脆偏头去咬他的脸,手下还在努力摸索。
这一来,不但没有叫他起来,反而把自己送进了虎口。
“好了……”
还带着初醒时的暗哑低沉,他黑漆漆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毫不掩饰渐渐升起的火光。
等曲莘烟反应过来哪是什么意思并想逃走,已经来不及,彻底被他抓住,翻来覆去好几遍。
一场“运动”结束,男人是神清气爽了,女人却有些惨,眯着眼睛躺在男人臂弯里,腰酸的动都动不了。
好不容易舒服了些,浑身却汗涔涔的难受,于是应息迟起身抱了她去浴室,借着洗漱,和她一起来了场鸳鸯浴。
总之等两人重新躺在床上,美好的早晨已经变成了中午,烧好的菜也早就不知冷到哪里去了。
乖乖地在他臂弯里躺着,她半睁着眼睛,要睡不睡地玩着他睡衣的扣子,而后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
“我早上下楼去买东西,在下面碰到席深了。”
应息迟正捏了她的手指亲,闻言眸色顿了秒:“嗯。”
她恍若未觉,在他肩颈处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小声道:“他的确太过骄傲,要不然不会把这件事记了这么多年。”
一个人最容易受伤的便是自尊心,若是将自尊心看得大过天的人,一次受伤,就足够深刻牢记。
应息迟没答话。
“要是他能想通的话,大概就不会再做这些无畏的挑衅了。”
他和席深之间的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但的确是应该找个时间,好好地谈一谈了。
吃饭。
曲莘烟今天做了个新菜,因此特别殷勤地放在他面前,咬着筷子含糊道:“尝尝看。”
之前跟着黎音学的,可乐鸡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他顺着咬了一口,除了可乐的味道,更多的是鸡翅表面脆脆的皮,以及鲜香的肉。
无声吃着,应息迟忽然便开始感慨。
见她大快朵颐,他忽然伸手去牵住她的左手,放在掌心里一点点收紧。
“如果早知道会娶你,三年前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
如果早知道他会这么惦记,早知道他会那么爱她,当时就不应该任她离开,白白浪费三年时光。
自从两家见过之后,应息迟就在暗中调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了早一点知道,曲莘烟这些天回家都回的勤快不少,就是为了多套几句话。
但每次基本都失望而归。
相反岳宜倒是好久不见,从上次被当面斥责过之后就没看见过,曲莘烟也没放在心上,心里也巴不得看不见这个人。
倒是席深,这些天总能看见他在角落里的注视,一开始曲莘烟还能当没看见,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会想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因此现下又见着他,就抬步走了过去。
“怎么在这里?”
等到曲莘烟走近,席深才发现她过来,手中拎着的东西悄悄往背后藏了藏,他咳了咳,淡声道:“没什么……”
他本来想说没什么事,然后趁她不注意时离开,怎料她已经看见了他手中拿的东西,绕了半圈看过来。
“这是什么?”
用一个礼盒装着,看起来像是什么糕点酥之类的东西。
席深一愣,握在袋子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缩紧了些,半晌他撇过脸,不自然地解释:“是我爸妈让我带给他的……”
是家里人从国外回来让他带给应息迟的东西,以前他从来都是扔掉,也不知最近怎么回事,被家人发现了,就硬逼着他过来把东西送给应息迟。
他也是纠结了很久,才勉强答应。
闻言,曲莘烟秒懂他口中的“他”是谁,眼底晕染开一抹笑意,她接过礼盒。
“谢谢。”
两人杵着,也没人主动说话,总之等曲莘烟抬了眼,正好看见应息迟的走近,他是背对着太阳的,正好那些金黄色的阳光就洒在了他的身上,大片大片的,眩目耀眼。
应息迟站在她身旁,眸光在礼盒上停了几秒,而后看向席深。
“找个地方聊聊?”
就当年之事平平静静的一场谈话,虽然不跋扈嚣张,但面色也不是太好看。
说到底,放下哪有那么容易。
但这样坦诚布公地说出彼此之间的想法,的确是让席深的心平静了很多,也回想过自己以往那些幼稚的挑衅,他忽的苦笑一声。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应息迟起身,牵了她往外走去,在关上包厢门之前,他道,“希望你可以放下,我们依然可以是好朋友。”
走出茶楼,曲莘烟晃着两人交握的手,笑眯眯:“觉得怎么样?”
应息迟偏头看她:“你觉得呢?”
能这么平心静气地谈话,甚至有和好的迹象,不得不说是有她的功劳,应息迟握紧她些。
“我觉得,就算无法回到过去,能冰释前嫌,就很好了。”
从茶楼出来,席深就一个人慢慢走着,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他敛了敛眸。
摊开说,反而没有了之前的火气,心里是一片平静。
也许未来真的能放下也不一定。
谁说得好。
低声叹气,他加快步子往前走,但走着走着却听见后头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他尚未回头,衣角就被人用力拉住。
“席深,你站住!”
面前深深喘气的是好久未见的岳宜,席深还记得上次她也是这样追着自己要求合作,思及此,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岳宜平复了呼吸,一双眼睛立刻就死死瞪住他。
她可是看见了三人进了茶楼,也不巧偷听了一部分谈话内容。
胸口还在大力起伏,然而她全身心都是席深平静的表姐,她完全无法理解,以至于一开口就充满了浓浓的火药。
“你就这样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