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轩辕百部不是在杂货铺外监视年的吗?为什么年进进出出数次,都没有发现有人跟着他的尾?还是说,神行百捕的跟踪能力又提高了一个层次,已经到了深不可测,跟与不跟毫无区别的程度?
年内心一直觉得奇怪,然而却没有意识到是因为不见了百部。
当然,以年的功力,要想不被发现恐怕不比登天容易,百部当然是没有在呆在杂货铺外面,因为,比起缉拿通缉犯凌岁首,衙门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
那里爆发了疫情。
衙门上下,几乎无一幸免。
百部正是幸免的唯一一人。
是他的体质特别强壮?
百部自问,比他强壮的大有人在。
例如那个魔鬼副捕头聂飞,比百部小五岁,二十不到的人却有着如魔鬼般的灵魂,不仅心狠手辣,以虐待范围而闻名,还从来不见他生病。这一次,他居然没有逃过疫情。
再如刽子手阿一,为人沉默寡言,外表凶神恶煞,不仅是人,连野兽见到恐怕也都忌讳三分。可百部知道,实际上他比谁都要善良。难度因为他太善良了,所以这一次被疫症乘虚而入?
今天的衙门没见到有人走动,当百部回到那里时,有一刹那还以为是误入凶门。
想起来,昨天大家都留在衙门应付聚集的而来的民众,只有自己一个为了追捕凌岁首而在外面溜达了一整天,莫非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他逃过一劫?
不放心之下,尽管不太情愿,但百部还是走到了聂飞的住处,探望那个染病了的家伙。
聂飞一个人住在城镇近郊的一处小屋,他还有一个姐姐,但几年前嫁到了邻镇,之后两人的来往也就少了。
拍响聂飞家门,过了良久,脸颊凹陷、双眼通红,还有一个大大黑眼圈的聂飞才过来开门,见到是百部,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道:“你来干什么?浪费我的力气开门。”
“给你带吃的了。没防毒。”
“哼,进来吧。”看在食物份上,聂飞总算让开身,让百部走进他的家门。
“看起来,你是从昨天开始没吃饭?”
聂飞突然警惕的眯起眼睛,盯着百部的面,似要穿透他的面皮,看到他脑中所想一样。
“百部,整个衙门都染上疫病,为何只有你安然无恙?”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昨天发生什么事,同时染病,大概不会是巧合吧。”
“哼,我刚才就在想,这病来得太不寻常,最可能的原因是,有人投毒,而那个人,当然就是没有事的人,因为没人蠢到会吃被自己投了毒的食物。对吧,百部捕头。”
百部无言,聂飞的猜测确实很有道理,然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倘若我有心要毒害大家,你认为现在还能活着?况且,我才不会蠢到用这种一眼能被看穿的低劣手段。”
“可在我眼中,你就是这样的蠢人。”
百部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管你怎样想,我现在去煮粥,你到底要不要吃?”
“吃!都已经中毒了,还怕什么。”
百部笑了,走到脏乱不堪的厨房,皱着眉头打量的良久,方下定决心,一边烧火煮粥,一边给聂飞的厨房来了个大扫除。
把地方收拾得一干二净后,粥刚刚煮好,时间掌握得分毫不差。
端着粥回到聂飞房间,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聂飞又泄了好几次,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不好。
“起来吃粥。”
百部踢踢那人,不见有反应,不禁担心起来,走近拍拍他的脸,才发现像是触到一块烧红的铁,热得烫手。
“嘿,聂飞?”唤了几声,聂飞只是支支吾吾的勉强发出几声呻吟,根本睁不开眼睛。
糟糕,莫非要死人了?!
百部不敢耽误,不管是会传染的疫症还是中毒,得找大夫看看。
于是二话不说,背起聂飞向医馆飞奔而去。
正如年遇到的情况一样,那些医馆不是排了好几圈人就是连大夫病倒了,无人诊证,从来没想过,生病求医原来也是如此艰难。
年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这个时候更加粗暴,找到一家有大夫的医馆,扒开人群,一路走到大夫面前,道:“大夫,先给我看看这人。”
大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聂飞一眼,叹息道:“不是我不愿意,但人实在太多,我得……”
“不管,你看不看!”说罢,百部抽出佩刀,啪一下放在桌子上。
大夫被吓呆了,正在诊病的人更是吓得滚下了椅子,一边拱手相让道:“大爷先看,大爷先看……”一边四脚并用的爬到角落,不敢靠近两人。
百部哼了一声,把背上的聂飞放下,又把半昏迷状态的聂飞的手方到桌案上,催促大夫赶快把脉。
大夫怕得双手发抖,不敢违抗百部的意思,咽了口口水,定定神,手指按在了聂飞的桡动脉处,可怎么也不觉得有脉搏的跳动。
大夫微微一怔,抬起头道:“他,死了?”
“你才死了!看!还活着!”百部用力扇了聂飞一个耳光,那人发出一声厌恶的咒骂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足以证明他还活着。
“可是我把不到脉搏……”
“但他就是活着,怎么办?”
大夫想了想,回答道:“那他是何时起病,有何症状?是感染了疫症吗?”
“这个……”百部不知道。
“如果是感染疫症的话,我都是开这个方子的,你可以拿去试试。”说罢,大夫递来一张方子,百部看了一眼,想接,但转念一想,不对,到底是不是疫症还没有确定,胡乱服药说不准会误了大事。
况且,这个大夫连把脉都不会,估计不会高明到哪去,还是另寻他人好了。
于是百部摇摇头,背上聂飞,继续踏上寻医之路。
一路又走了几间医馆,情况不过大同小异,对比每个大夫的要药方,相距甚远,谁比较可靠还真难以定夺。
眼看聂飞的情况越来越差,百部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要带着人跑到邻镇去求医?
如此犹豫,脚步不觉放慢了。回想这两天,放佛像是经历了一年的风雨。无缘无故来了三十八具尸体,在发现尸体的现场遇到了凌岁首,此时必定与乱党有关。而捉拿了一名乱党之后,衙门上下同时染病,细想一下,说不准果真是被投毒了,而且也是乱党所为!
乱党,凌岁首。
想到这里,百部深吸一口气,虽然背着一个人,但还是跑得飞快,目标很明确,正是年所在的杂货铺!
即便凌岁首没在哪里,也必定要问出其下落。
花月娥的杂货铺并不只是一间小店,算上居住的面积,可以比拟一间小客栈。面对大街的当然就是杂货铺,杂货铺后面还有一间小居室,一般是放杂物之用,如果来了客人,也会在那里喝茶聊天。居室旁边便是花月娥的住处,紧接着是后院、澡堂、厨房内堂,还有几间小房间。
年和粳米一直占据杂货铺的二楼,那里有六间房间,年和粳米各住了一间,其余的本是上锁了的,自从夏天兄妹来了,又有两间房间的门锁被打开。
现在,为了方便照顾染病的人,夏溪也被搬到粳米的房间,岁首则躺在了年的床上,而年只好睡长椅上,盯着岁首不让他到处跑。
此刻,年、夏天、香凝以及岁首集中在年的房间,悄悄讨论此次大范围出现病情的事儿。
“你说不是疫症,有没有证据?”夏天问道。
“没有证据,但我遇到了几名患病之人,其症状并不相同。”香凝回答道:“一般而言,每个人体质不同,染上同一病邪表现的症状也可不一,但是,这些人当中,部分以高热寒颤而发病,部分则以上吐下泻为表现,明显是不同病因所致,前者似是疫证,后者则似是食入不洁之物。”
“所以,你怀疑是投毒?”年问道。
香凝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并未深入调查,这些都只是以直觉判断,不足为信。”
年摸着下巴的想了想,抬头问岁首:“莫不是你同伴所为?”
岁首从床上跳起来,张大嘴巴正要大声为自己同伴抗争,年比他更快,打开折扇挡住他的嘴巴,低声道:“稍安勿躁,别惊动楼下的人。”
岁首推开折扇,也低声道:“绝对不是,我们的敌人只是官府,绝不会伤害百姓。”
讨论得太过投入,也因对杂货铺这熟悉的地方没有戒备,所以有人走上楼,站在了房门外大家也是浑然不知。直到花月娥大力敲门:“大少爷,开门,数三下,不开门我自己进来哦。一……”
糟糕!
房间四人互相对望一眼,岁首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上床掀被子盖住全身,夏天手足无措的转了几圈,最后淡定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二……”
年环视自己房间一眼,这里除了一张床,一张茶桌,几张凳子,还有一张长椅外,连仅可藏人的衣柜也没有,香凝怎么办?不可能让她跟岁首躺一起呀!
“三!”
话音刚落,花月娥正要打开门,年先她一步,拉开门,笑吟吟道:“花大姐,有何赐教?”他不热,但还是打开折扇轻轻摇动,另一只手藏在身后,隔着衣服握住香凝的手腕。
花月娥看了房间一眼,瞥见悠闲喝茶的夏天,呵呵笑道:“何时开始,你们感情如此要好?”
年道:“闲来无事,相聚一聊而已。”
花月娥单了他一眼,道:“不请我进去坐吗?”
年笑了:“请,当然得请。”
说罢,藏在身后的手动了动,食指在香凝手腕左边点了两下:左脚后腿。
没有预先约好,但香凝却心有灵犀般读懂了年的意思,紧贴其身后,左脚先动,后退几步,给花月娥让出了一条路。
谁知,花月娥没有进来的意思,反而也往左移动了一步,侧身让出身后的人。
“你们的账自己算清楚,我没闲功夫管这个。”
说罢转头便走回楼下,剩下身后的两个人——被背着的聂飞,已经天下第一神捕,轩辕百部。
见是两人,年反倒松了口气,放开捉住香凝的手,让两人进来,探头出房间,确定花月娥远去,这才关上门。
“你们自己来便是,为何要惊动那个姓花的大婶,搞不好我和粳米或因为你们无家可归。”
百部没有管他,倒对他身后的香凝有点兴趣,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
“凌岁首现在在哪,不说出我别怪我不客气。”
年冲床那边瞄了一眼,还没说话,凌岁首猛然从被单跃出,大声喊道:“凌岁首在此!”
与此同时,手中暗器飞出。
百部眼神一变,正准备迎战,年皱皱眉头,伸出折扇一挡,稳当当的把暗器搁下,乘在折扇上。
原来是一只茶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凌岁首想要杀死眼前这人,以报一刀以及一掌之仇;百部也想要杀死这个乱党,为朝廷除害,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确认一件事。
年夹在两人中间,没半点担忧,有他在,这架无论如何是打不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