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奢求自己能够成为爱护她的王子,
不奢求自己能够成为打败怪兽的英勇骑士,
不奢求自己能够住进她的心里,
甚至不奢求,她能够望向你一眼,
哪怕只有一眼。
都不奢求。
你仅仅是在他俩的背后默默地站着,
你的影子消失在他俩的影子里,看不清轮廓。
等到有一天,两个人的影子变成了一个人,
你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将自己的影子和她的,
重新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如果一个人爱你,那么远在千里之外,他的心里都始终装着你,时刻想念你。
你们一起走过的路,你们一起吃过的饭店,你们一起看过的电影,你们一起荡过的秋千……有关于你的一切一切,都像附着了你的影子,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送给他的每一件东西,他都完整地保留着,像珍藏宝贵的文物那样,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每天小心翼翼地擦拭。
你和他的聊天记录,几百页他都会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品读,然后回忆当时的画面,想象你在回复的时候会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
你的所有被他偷拍的照片,他都一张不落地保存在手机里,开心的时候咧着嘴大笑,难过的时候捂着脸哭泣,撒娇的时候撅起的小嘴,生气的时候瞪大的眼珠……像一本写真集,随时随地想到你,他就会翻开看一看,对着手机独自傻乐。
他会在你高兴的时候,感到一阵暖暖的欣慰,他喜欢笑着的你,而不是爱哭的你。
他会在你伤心的时候,感到一阵酸酸的心痛,他不希望看到你受伤,他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守护神。
他会在你生气的时候,悄悄地离开沉默不语,他想让你一个人安静下来,而不是将事情搞得更加复杂,让你心烦意乱。
他会在你离开的时候,在心里呐喊了无数遍“不要走”,却没有勇气上前拉住你的手,让你看到他眼泪中的不舍与留恋。
他会在你不在的时候,独自望着天空发呆,看一行行飞鸟从头顶飞过,看太阳从升起一直到落下。
他的心一直都在你的身上,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他依然伴你左右。
如果一个人不爱你,那么即使触手可及,你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你滔滔不绝地和他分享你的生活,他仿佛变成了聋子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将他的头亲密地和你挨在一起,用手机拍下你俩甜蜜的样子,却看到照片里他像个木头人一样面无表情。
你拉着他逛街吃饭看电影,他的眼神却总是在游离,像《生化危机》中的僵尸,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只是机械地往前迈着步子。
你想他了给他打电话他却总是说自己很忙于是就挂了,你想他了发一条短信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复,你想他了跑到他宿舍楼下站了整整一个小时却丝毫不见他有出来的意愿。
他看着你的目光是冷淡的,他牵着你的手是没有温度的,他拥抱着你的身体是没有灵魂的。
他的心思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即使那人离他很遥远,却仿佛近在眼前。
这就是天涯咫尺与咫尺天涯的区别。
郑蓉蓉却总是搞不懂,弄不清。她并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他不爱她的标志。或者说,她是不愿意相信。
她一直坚信,即使她的旁边站着的是一块石头,也总有一天会被她的高温捂热;即使她的旁边站着的是一座冰山,也总有一天会被她的阳光融化;即使她的旁边站着的是一堆干柴,也总有一天会被她的热情点燃。
于是她像一颗发光发热的小星球,每时每刻都围绕在周晓阳的身旁,在他的四周不停地旋转,爆发出无限的力量。
她常常向上帝祈祷,让他忘了那个人,和她重新开始。哪怕需要他承受很大的疼痛,她也愿意用她的努力来抚平他的伤痕。
终有一天,伤口会愈合,长出新的细胞和组织。
她却不知道,心受的伤,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痊愈。
郑蓉蓉认为周晓阳在自己临走之前一定难以表达出恋恋不舍的感情,于是自己鼓起勇气上前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便红着脸跑开了。
却没有想到看见了吴岚,更没有想到会被吴岚看见。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看到吴岚若无其事地与自己擦肩而过,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对一个无视自己的人来说,打不打招呼又有什么必要呢。
但是她开始害怕,害怕周晓阳见到吴岚后会旧情复燃,她害怕他俩重归于好,她一直不愿意承认,其实她感觉周晓阳真正喜欢的人还是吴岚,自己不过是他一时用来气吴岚的道具罢了,是一个被他利用的工具,一旦使用完了,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踏上了他的岸,却发现原来只要有一个小小的浪头打过来,自己就会被轻而易举地卷进深深的大海。
再想踏上去,谈何容易。
所以,必须要让他的大海风平浪静,自己才能站得更稳更牢,在他的沙滩上留下更深的脚印。
而那一个小小的浪头,就是吴岚。
阻止她的靠近,便是守住他的最好的方法。
郑蓉蓉改签了一张第二天晚上的票,然后背着包匆匆跑出了火车站。
她跑回之前和周晓阳道别的位置,左看右看,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又往前走了走,竟然看到了吴岚低着头走路的背影。
于是紧紧跟了过去,看吴岚上了公交车,她也招手叫了一辆出租,坐了上去,让司机跟在公交车的后面。
看到吴岚下了车,郑蓉蓉对司机说道:“大叔,麻烦您停到这辆公交车的前面,谢谢。”
付了钱,郑蓉蓉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回头一看,吴岚正低着头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一个计划完美地呈现在她的脑海。
她将包往背上一背,朝着吴岚走了过去。
在吴岚的记忆里,叔叔吴刚家就住在这边。
曾经很多次地看过沿途的风景,当听到传来一句温柔的报站声:“乘客您好,七十八路终点站就要到了,请下车,下车请走后门,开门当心,下车请走好,注意交通安全。”之后,吴岚就会将头望向车窗外,无一例外地看到站在站牌下面等待自己的周晓阳。
因为他家离吴岚的叔叔家非常近,虽说是两个不同的小区,却相隔很近,透过吴刚家的窗户可以清楚地俯瞰到周晓阳家的客厅。
所以周晓阳曾不止一次地开玩笑说:咱俩就是有缘分,无论你搬到哪里,都像孙悟空逃离不了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也逃离不了我的世界。
现在,吴岚却是那么希望自己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越远越好。
吴岚低着头往前走,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然后继续往前走。
“哎呦,这不是吴岚吗?”郑蓉蓉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吴岚抬起头,像看见鬼了一样,问:“你不是应该已经坐上火车回家了吗?”
“因为有点事所以误了火车,改成明天走了。”她解释说。
“哦,那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儿啊?”吴岚疑惑地问她。
郑蓉蓉突然表现出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用手轻轻捂住了脸蛋,娇嗔地说道:“晓阳说,哦不,是周晓阳,在我买票的时候,他先从火车站回去了,说是在这附近的宾馆帮我开了一间房,让我一会儿过去呢,这不,我就赶了过来,他还说什么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睡宾馆挺危险的,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吴岚用复杂地眼神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然后绕开她,大步向前走了。
吴岚没有听到,从郑蓉蓉的心里传出来一声激动人心的胜利的呼喊。
——女孩子独自一人睡宾馆,挺危险的。
——所以,有你陪她,就不会危险了。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开一间房。吴岚想到这里,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不断有酸酸的东西涌上喉咙,恶心得想吐。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吴岚都不相信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那么赤裸裸的,让人反胃。
可是心里还是那么在意,像不小心散了一地的图钉,尖尖的针头触碰到心上最柔软的部位,隐隐作痛。
她克制自己不去想,加快了脚步。
“叮咚”一声,吴岚按响了门铃。
“谁啊?”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
“叔叔,是我,我是吴岚。”吴岚回答道。
门开了,吴刚穿着睡衣站在门内,勉强笑了笑,说了句“进来吧”。
吴岚的婶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用眼角瞥了一眼吴岚,也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只有三岁大的弟弟推着一辆小火车从地板上滑了过来,叫道:“姐姐回来咯!姐姐回来咯!小火车把姐姐拉回来咯!”
吴岚弯下腰轻轻地摸了摸着弟弟的头,笑着说道:“这么多天没见,亮亮又长高了。”
“你先去洗手吧,火车上也不干净,亮亮刚洗的头发,别碰脏了。”亮亮妈说话了,用极其厌恶的语气。
吴岚缩回了手,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将行李放进自己的房间里。
说是房间,也不过是一个空出来的储物室罢了,一张窄窄的小床,一个床头柜,便是吴岚房间里的全部家具。自己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底下,用白色大塑料箱装着,两箱子衣服,一箱子书,一箱子生活用品,再加上从学校带回来的一个大包,在狭小的屋子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
床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透气窗,从那里可以看到周晓阳的家。
大大的落地窗前,摆放着几盆花花草草,里面是一张大大的餐桌。吴岚踩在自己的小床上,眼睛正好可以看到,周晓阳和家人围坐在桌子旁,吃着热气腾腾的香喷喷的饭菜,常常会感觉饭菜的香味仿佛随着风飘到了她的窗前,弥漫在她的鼻尖。
那是家的味道,她久违了的味道。
就像是刚煮好的粥冒的热气扩散到了眼睛里,一片湿润。
吴岚从墙上滑坐在床上,将自己封闭在这个狭小闭塞的屋子里面。不开灯的话,只有一小块四四方方的亮光照在她的床上,这就是她生活下去的全部勇气。
透气窗外的一方天空,便是吴岚的整个世界。
她将门插好,用被子蒙住头,试图将屋外嘈杂的声音盖过去。电视机里的女高音,说话的尖细嗓音,玩具火车在地板上的滑动声,打电话的厚重男音,混杂交织在一起,击打着吴岚的耳膜。
就这样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周晓阳再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梦里的他,一脸真挚而虔诚的微笑,对她说,我好想你。吴岚也对他微微一笑,刚想张开手臂拥抱他,却发现他转过身,推开了一扇门。吴岚赶紧追过去,却看到周晓阳和郑蓉蓉坐在床上疯狂地接吻。
吴岚想喊,她张大了嘴巴,用尽全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
她看到周晓阳偏过头,对她冷笑一声,仿佛在说,我骗你呢,你个傻瓜。
吴岚是哭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脸颊都是湿漉漉的泪水,枕巾也湿透了,窗外的一方月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双眼,像两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她坐起身,踩在床上,用手扒住窗台,望向周晓阳的家。
紧闭的窗帘,没有一丝光线,黑漆漆一片。
她将床头柜花瓶里的一支玫瑰花拿出来,原本是买来送给周晓阳的,但现在似乎也没有必要了。她一瓣一瓣地撕下来,嘴里小声念叨着:“在家,不在家,在家,不在家,在家……”
当最后一瓣花瓣掉落时,她的那句“不在家”也随之哽咽出口。
不在家,不在家,不在家。
吴岚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散落的花瓣上,像清晨洒上了晶莹剔透的露珠一般。
她躺倒在床上,手一松,那支没有了花瓣的光秃秃的花枝,便掉到了地上。
她一扭头,看到了床头的手机,她抓起来,想看一下时间,却发现了一条未读短信,是郑蓉蓉发来的:“明天早上10点,我在78路终点站的站牌下等你哦。”
吴岚打了一个寒战,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