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叫石盘,属于四川省简阳市周边的一个小镇。正所谓庙小妖风大,镇小是非多。也有可能是天高皇帝远,所以这个小镇经常会有一些不要命的街头小混混出没,其实大体上都是一些瘾君子亡命之徒,家长们害怕伤及无辜,因此我们基本都过着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
这是1998年,我7岁的那年,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暑假。
我们这个地方的丧葬习俗是流行土葬。这年夏天,村子里有一个高寿的老人寿终正寝。接下来就要请当地有名的阴阳先生查看下葬的合适日期,有的时候因为就近没有合适的下葬吉日,所以死者会在家里的大堂之中停上好几天甚是数十天,停得越久我们小孩子就越高兴,虽然我对这玩意儿有些发怵,知道这家人家里停了死人,晚上我都不敢打他家门前过。
我们高兴的是流水席,自打人死以后就要开始办流水席,一直到出殡之后才会停。不过这一次却让我们高兴不起来,因为听说三天之内就会下葬。死者家属的话是说,夏天气温比较高,尸体停放时间长了就会发臭,那个年代也没有冰棺什么的,整个生产队连黑白电视机都只一台,还是只能接收一个频道的那种,全村儿的人围着看,就连最后的一点儿妇炎洁的广告业也不会放过。
每次出殡的时候,都会由八个抬棺匠一起抬着棺材上山,一路上还会唱着歌好不热闹。
而在整个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是死者家庭中最小的一个孩子,手里拿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张纸做的幡,幡上面写着的是死者的生辰八字。这叫“引魂幡”。
这拿引魂幡的也是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小孩儿,平日里一起打闹嬉戏的小伙伴,我们管他叫胖墩儿。此时他是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在长辈“黄荆条子”的威逼下只能屈服,披麻戴孝屁颠儿屁颠儿的拿着引魂幡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一般下葬的时候会是在早晨,棺材入葬以后就会有人在坟前守孝,其余人则会回家吃饭,等到黄昏的时候会在坟前将死者生前的一些衣服,还有“灵房”,“引魂幡”全部烧掉。
我和其中一个平日里老是欺负我,叫曾洪的孩子,看着胖墩儿手里拿着的引魂幡随风飘扬,不明是觉得好玩儿,于是就打起了拿过来玩玩儿的主意。
趁着所有人都回了家,守孝的人又躲在草丛里拉屎的空隙,我俩就将那面插在坟前空地上的引魂幡扯了起来。相互追逐着满山遍野乱跑,就有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总觉得手里攥着幡子自己就是将军一样号令千军。
这纸做的幡子没弄两下就碎了,我们将它随手扔在了臭水沟里,然后各自回家吃午饭去了,只是回到家中这才发现,村子里早就炸开了锅,幡子不见了,我也知道自己是做了错事,只好闷头吃饭不敢吱声,主动承认错误那可不是我的作风。
吃过午饭的下午我和往常一样,在生产队的大瓦房里和一群小伙伴打弹珠,我素来就是班上出了名的神射手,那一手弹珠,是指哪儿打哪儿。今天我又赢了不少,揣在裤包里满满的一包弹珠膈得我有些不舒服。但是心里却十分的高兴。
也就在下午大概是四点左右的样子,小孩子对时间观念不强,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其余人的弹珠也都输的差不多了,看着太阳还没落山我们玩儿起了捉迷藏。听着趴在大树上倒数的胖墩儿,我们其余人都撒开了脚丫子,藏到了各自认为不能被发现的地方。
而我所藏的位置是一个墙缝之中,这是那种农村的土坯墙,相邻两户人家都挨得很近,墙与墙之间就会有一个间隙。即便是像我这样的小孩子也只能侧着身子钻进去。外面还堆了好一些的稻草,我胡乱的扒开了稻草,像只泥鳅一样就钻了进去。里面的空间狭窄,我的前胸和后背都抵着墙,鼻子也都快贴在墙上了,一股股发霉的味道夹杂着泥土的气息飘进了我的鼻子里,让我想打喷嚏。
这里面相对外面而言,阴冷了不少,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站在墙缝之中,我是没办法转身,摸索着继续往里面挪动了两步。
面朝我的这堵墙似乎是因为年久失修,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是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儿光亮,而且还在“嗖嗖”的往外窜着凉风。
我长出了口气,就这么等着,也不知道是过了有多久,外面逐渐的没有了声音,而且一直也没有人找到我。
我心里琢磨着,不对啊,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没有找到人也应该发出个声音认输啊。就在我准备慢慢走出去的时候,我的后背不知道被谁给轻轻拍了一下。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之中,冷不丁的给人后背来一下,这别提有多吓人。我只觉得好像有一只冷耗子顺着我的尾椎骨“噌噌噌”一直爬上我的后脑勺,我整个人是感觉如坠冰窟,身体有些僵硬。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我的后背又被拍了两下,然后有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原来你在这儿啊。”
这声音,离我很近,似乎她就在我的背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轻但是很尖锐,似乎带有一丝窃喜之色。我确信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连类似的声音都没听过。就这一句简单的话,仿佛已经穿透了我的鼓膜,直接敲击着我的灵魂。
我回头这么一看,却吓得我差点尿了裤子。我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也正是因为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所以我才害怕。背后是一堵黄泥墙,紧贴着我的后背。没有人,即使有人也站不下啊,那是谁在说话?是谁在拍我的后背?难道她是从墙里伸出的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