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午后,如火的太阳刺得芸析小脸有些生疼,几滴香汗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
“姑娘,冒昧问一下,这县君府还有多远。”
西风揩了揩脸上的汗,护卫本就不多,如今尽数遣了出去,他和一旁的护卫轮流背着满脸胡须的壮汉,这壮汉着实有些沉,两人轮流背着走了近半个时辰,此时单薄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
芸析看着眼前的银杏林,出声安慰道,“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你也累了,我来吧!”一旁的侍卫扛过西风背上的壮汉,不等西风反应便朝芸析赶上去。
入了银杏林,几人终于感觉凉快许多,阳光透过林间树叶的缝隙映射在地上,不断晃动的金影煞是美丽,若是换做平常,芸析定会留心观赏,此时却是没有观赏的心境。
几人拐过一条弯道,终于看到宅院的影子,西风和另一护卫露出欣喜之色,脚步也快了许多。
“圆圆妹妹……”大霜站在门前摆弄花草,见芸析回来,连忙迎了上去,见芸析身后跟着的几位男子,不由心生疑惑。
“这几位是…”
“少废话,快找间空屋子出来,还有,找个郎中。”伤者为重,芸析哪有功夫和个丫鬟解释。
大霜见西风背上昏迷的男子,知道事态严重,连忙将几人迎近府,腾出个屋子供几人落脚。
“槐公子在哪儿?”将壮汉放到床上后,芸析抬头看向手足无措的大霜。
“在梨花姐姐的房间。”
“快带我去…”芸析脸上满是担忧之意。
“妹妹随我来。”
芸析立刻起身随大霜离去,留下两个不知所措的护卫,女儿家的闺房他们是不敢进的。
“伤势如何。”
芸析急匆匆的走近梨花的房间,房中满是血腥之意,地上随意扔着染红的纱布,梨花娇弱的身子趴在床边,此时已哭成泪人儿。
“哭什么哭,没出息,早知道就不娶你了,要是让别人知道洒家的媳妇儿如此矫情,以后洒家如何在江湖立足。”
听到槐公子张嘴说话,梨花连忙揩掉眼泪,脸上那抹柔情却是更胜,“活着就好,我马上去端些参汤来。”
芸析给梨花让出路,梨花朝芸析微微欠礼后朝外走去,芸析则来到槐公子床前,“感觉如何,可好了些?”
“不过是掉几根汗毛,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哟哟….”槐公子正要抬手挥拳,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感,痛得他直叫。
“想当年我和大猫两人单刀独闯囚笼山的时候,那阵势,山上几百人没哪个赶上前来阻拦,还有…”
“当年如何威风,如今还不是被人打趴了。”
芸析嗔笑着调侃一声,声音落到槐公子耳中仿佛成了莫大的耻辱,竟羞得闭上了嘴,将脸撇过去对着墙头,不敢与众人对视。
“现任槐公子伤势如何?”芸析转身望向候在一旁的老管家。
这老管家芸析是见过的,本名魏青,当初满头白发恢复如初也属他的功劳最大,只是水芙蓉不让芸析在人前说起。
魏青原名是八树之一,医术精湛,自感一身医术在满是儒风的锦绣阁没多大用处,自己又快到古稀之年,斗不过锦绣阁中生龙活虎的那些年轻人,便自行请命来县君府当个管家,想要悠闲终老。
槐,木之鬼者也,春秋时期百家争鸣,其中名盛诸国的道家信奉五行之说,特著五行书,将诸子百家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类,医家被划分到木类,医术在当时被称为鬼术,医家的门人亦被世人称为鬼者,正是因此,水芙蓉才给魏青赐了槐公子的名字。
八树的名字各有各的考究,每一树都有自己的专长,至于后来八树之中的松公子因是内奸被处死,槐公子主动乞老,本非水芙蓉所愿。
如今大猫二猫分任松公子和槐公子一职也是暂时,水芙蓉和芸析当初商量过,若是桀骜不驯,锦绣阁驾驭不了便将两人赶走。
“这位公子身体健壮,能这么快醒来也证明了他意志坚定,只是失血过多,往后还要多加调养,至于那些经脉…”
魏青沉吟片刻,“待这位公子气血转好之后我再用金针引导,半年之内应该可以重新长出来,皮肉的话就要留下些凹痕了,不过堂堂男子汉,身上有些疤痕算不得什么要事。”
“那算个逑,只要还能蹦跶就行。”槐公子高呼一声,却是不敢转过头来与两人对视。
“没事就好,你救了我,我自不会亏待你,好生休息,保住身体才是。”
“知道啦知道啦,女人就是话多,你们快走,本公子要睡觉了。”
听到芸析关心自己,槐公子感觉浑身不舒服,急忙下了逐客令,好歹是名传一方的大侠,怎么能让一个女子看笑话。
“怎么说话呢,竟敢对圆圆妹妹如此无礼,老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出去端参汤的梨花站在门前,言语之中满是骄横,床上的槐公子犹如耗子遇到猫一般,不敢言语,身子一抖,不自觉的往墙边靠了靠。
梨花把参汤放在床头的木桌上,上前揪住槐公子的耳朵,“装什么装,给你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了是不,给老娘起来喝汤。”
槐公子顺着梨花往上拉的手坐起身来,又端起桌上的参汤,命令道,“喝!”
“手上有伤,端不了碗。”槐公子望着梨花,尽是作出一副女儿家才有的可怜之意。
梨花无奈,拿起碗往槐公子嘴中喂去,槐公子皱了皱眉头,还是囫囵几口喝完。
“下次炖汤的时候少放些盐。”
梨花闻言,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槐公子大腿之上,槐公子痛的叫出声来。
“小梨,你丈夫身上有伤,以后下手轻点儿。”魏青连忙劝阻道。
梨花闻言,急忙伸手揉了揉槐公子的大腿,“老娘把剩下的那罐汤全拿来,今日你必须给老娘全部喝完。”
梨花嗔怒一声,端着碗跑出门去。
“公子和梨花姐姐倒是恩爱。”
听到芸析的调侃,槐公子尴尬的笑了两声,想当年自己是何等风光,如今却变成这幅丑样,哎,早知道就先不娶她了,婚前还是个娇羞的人儿,这大婚之后怎变成了个十足的泼妇。
“还请姑娘和魏老莫向外人说起,我媳妇儿对我一向很好的,可能是责怪我没有保护好圆圆姑娘才会这般待我。”槐公子要面子的死撑到。
芸析捂嘴笑几声,“槐公子放心,我不会说的。”
魏青则是微微点头,家丑不可外扬,他和槐公子相处过一段时间,打心底知道槐公子的为人。
“既然槐公子已无大碍,那就好生歇息吧,那边房里还有个病人,要劳烦老管家过去看上一看。”
“两位自便。”槐公子躺下身子,巴不得两人快些走,想起自己醒来时梨花哭得那番模样,心中一片暖意。
“劳烦了,老管家。”芸析朝魏青屈身一礼。
魏青合上房门,跟着芸析离去,方才大霜已经唤自己的义子魏平过去诊断,魏平学医不过三载,他担心魏平的功夫不到家。
两人来到壮汉所在的房间,西风和另一护卫正悠闲的坐在椅上闲聊,见芸析走来,连忙起身站到一旁。
坐在床边的魏平见到魏青,急忙起身行礼,“义父……”
“嗯,可诊出个什么结果?”
魏平眉头紧锁,犹豫道,“六腑错位,气若游丝,怕是……怕是命不久矣。”
听到魏平的说法,魏青急忙走上前去,右手搭在男子手腕上,如魏平那般眉头紧皱,又将并拢的食指和中指放在男子脖颈片刻,随后衣袖一摆。
“没出息的东西,老夫给你的医术你当厕纸用了吗!”魏青看着不成器的魏平,“去将我房里的银针取来,再点个火盆。”
魏平连连应是,不敢违抗魏青的意思,急忙去寻银针火盆。
看着跑开的魏平,魏青紧绷的脸换作一副欣慰,床上的男子气若游丝,若是一般的郎中,怕是连那丝气都很难摸出来,短短三年魏平就有此成就,不枉他倾力相授。
“这男子可还有救?”芸析好奇的问到。
“身体虚弱,六腑移位,救是能救活,但这身子如何也得折寿几年。”
“老先生尽力就好。”芸析想救活这男子,多是因为他那份意志和自己那颗怜悯之心。
也罢,谁让你对我不轨呢,折几年寿就当赎你今日的罪过吧,芸析心里想着。
几句话的功夫,魏平便将火盆和银针取来,恭敬的放在一旁。
“烤针,准备施针。”魏青朝大气急喘的魏平道。
“啊?我…”魏平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废话,还让我亲自动手不成,我把你养来干嘛的,当神灵供奉吗?”
“哦…”
魏平无奈的上前烤针,魏青则转过身来看向几人,“还请诸位稍稍回避。”
“圆圆(小人)明白……”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医学世家通常都有些不传之秘,不会轻易让外人看到他们医治的手法,几人知趣的退了出来。
“人中!”
“天冲!”
“书上说天冲不能扎…”
“费什么话,叫你扎你就扎,我读书多还是你读书多!”
“哦…”
大霜将门合拢,屋内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你家王爷呢?”芸析对西风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