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再次泛起亮光,一阵敲门声在芸析的房外响起。
“圆圆……”
“圆圆睡醒了么?”
房外传来怜冬的声音,房中的人儿双眼紧紧的盯着漆黑的房梁,眼睛久久不眨一下。
怜冬在房外伫立许久,屋内并未传来回应,“你们留些人在这儿等候圆圆妹妹的吩咐,余下的和我在去拜访一下秦家主。”
身后一名尾随的护卫应声,连忙跑去安排。
“妹妹好生歇息,姐姐再去一趟秦家,商讨商讨后就回来陪你。”
怜冬在门前又唤了几声,心事重重的下楼吃饭,今日除了去秦府看余下的几处花田外,还要和秦无厌商量商量价格的事情,六百万两的开支对锦绣阁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白白多送秦家三百多万两银子,她做不到。
“我们走吧,你们留下来的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圆圆妹妹。”怜冬知道下人们都在等着自己,随意吃了几口便启程前往秦府。
今日秦府的大门敞开着,十几个下人恭敬的站在门前等候,见锦绣阁的马车驶来,连忙上前迎接,将怜冬带到了大堂。
秦府的大堂与昨日相比可谓焕然一新,大堂中的灰尘已经全部清理干净,老旧的茶杯换成了新制的青瓷杯,桌椅依旧是昨日的座椅,但早已被人细心抹拭过。
大堂中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茶几上摆放着些许鲜果,这个季节的鲜果是不多的,作为八百亩花田的主事者,想要在自己的花田中种出反季节的瓜果却是轻而易举。
“秦家主有心了。”怜冬看到大堂中的装扮,躬身向秦无厌行了一礼。
“这几日府中所有下人都在忙着采摘鲜花酿制花酒花粉,秦府之中只有寥寥数人,昨日来不及打扫,让姑娘看到府中的落魄之境,让姑娘见笑了。”
秦无厌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与昨日面对怜冬的样子完全不同。
“哪里,各家有各家的忙处,小女子虽然读书不多,这点人情事理还是明白的。”
“那就好,那就好……”秦无厌干笑几声,“姑娘请喝茶,这是特地命人做的花露茶。”
怜冬微微颔首,她一路过来却实有些渴,端起茶杯,一双玉手遮挡在身前,长长的袖子遮住了她那张亲美的脸。
“对了,怎么没有看到昨日同你前来那位姑娘?”
“圆圆妹妹身体欠安,我让她在住处安心歇息,昨日妹妹所说的话依旧有效,秦家主还有什么要求与我说就是,锦绣阁能承受的下来的定会相助。”
“哦,没什么,没什么……”秦无厌连连摆手,脸上露出一副尴尬之色,“昨日见两位姑娘一起前来,今日却只看到你一人,心中有些担忧,故此才出言关切,姑娘切莫多心。”
秦无厌今日为何这么好说话,话语间也带有三分谦让之意,是昨日的出价合了秦无厌的心意还是因为芸析在他这花地之中晕过去的原因。怜冬想着,微微皱眉,始终感觉秦无厌动作之间有些不自然。
“秦公子,话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想在商讨商讨昨日定下的价钱。”
“想必你也知道,我锦绣阁立足江南不到一年,资金上运转不周,再说你这八百余亩花田若是按照如今的市价计算,一年收成加起来也不过七十余万两,高出市价近十倍的价格,我想不仅晋商的几位大家会拒绝你,就算皇室也会拒绝你罢!”
秦无厌刚刚放下茶杯的手不禁一抖,仿似被人戳中了心中痛处。
“昨日姑娘已经听过了我的过去,想必也明白秦某为何会出这么高的价格,与你前来那位姑娘所说的给出地契的三分之一我也可以答应,但这银钱我必须拿到。”
秦无厌不依不饶的回到。
“秦家主可要想好了,我锦绣阁的空档也不是非要你秦家的花瓣才能补齐,淮南道中种植花田人家十余户,总面积近两千亩。”
怜冬顿了顿,又道,“家主若是没有意愿合作,小妹换一家再问便是,相信锦绣阁出的价钱,其余的十几户人家都会答应的,补齐空缺的事情,无非是多走几户人家。”
怜冬声音过于温柔,本是威胁逼迫的话语落入秦家众人的耳中,众人却生不出半点怒气,隐隐还有一种臣服感。
“那姑娘想要怎样,价钱方面可以重新商讨。”秦无厌的双拳不由一紧,随后又放了下来,这事本来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三百万两,以后锦绣阁每年供你六十万两作为工钱和秦府开支,除了价钱方面,昨日锦绣阁和秦家商讨的协定依旧有效。”
怜冬一句话把定下的价格对折一半。
“不可能,我的八百多亩花圃才养成不久,凭借我沛泽的天时地利,鲜花产量定会一年比一年多。”
“那秦公子想要多少,集市中市价均明,漫天要价可是有违商德的事情。”
“五百万两,每年供我八十万两。”
“三百五十万两,每年供你七十万两,公子可要想清楚,这契约未签订,我锦绣阁可以随时换商家。”
“四百万两,以后每年供我七十万两,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姑娘也要想清楚,整整四十年,这可不是其它养花人家可以给定的期限。”
怜冬沉默许久,食指在茶几上敲个不停,良久才疏开紧绷的神经。
“那就这样定了,只是昨日我家妹妹在见过你家夫人之后不幸晕倒在桃花亭中,回去之后又沉默寡言,我怀疑你家夫人对我家妹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想要当面向她问个清楚。”
怜冬起身质问,一改温柔之色,芸析是惜红的结拜姐妹,她可不敢让芸析受到任何伤害。
秦无厌仿佛对怜冬的质问早有预料一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
“昨日夫人也因过于悲伤而身体不适,如今已被姐夫接到县主府衙养病,走前刻意吩咐过我,若是姑娘问起昨日之事,便让我将这封信交给姑娘,让姑娘亲手转交给那位姑娘。”
怜冬微微惊讶,起身接过书信。
“这封信乃是夫人独自在书房写的,连我都不知道其中内容,也请姑娘莫要私自观看。”秦无厌出声提醒。
“省得…”怜冬将信件放到袖袋之中,她本就没想过去看别人的书信。
“还请秦家主先带我去看看其它花圃,我好一一记下回去禀报。”
“这个自然,我早已为姑娘备好观赏的马车,请姑娘与我前去。”
怜冬应声,疾步跟上秦无厌。
今日的秦无厌和昨日的秦无厌相比判若两人,昨日秦无厌虽然言之不尽,但言语中始终带着一股委婉和拒绝,今日说话时却参杂了温柔。
事情进行的比想象得要成功得多,怜冬对秦家花圃的种植情况和品质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用过秦家精心准备的午宴之后,秦无厌请来县里的主簿作为正式草拟契约和证人,签订契约后秦无厌主动交出地契的三分之一。
怜冬本没有打算索要地契的意思,但拿着地契锦绣阁就有了死死抓住秦家这条线的盘缠,就不怕以后秦家反悔,便毫不犹豫的收了下来。
不知为何事情能够进行的如此顺利,怜冬总觉得其中蹊跷,想去想来始终想不出原因,不过事情终于胜利完成,她心中的石头也能放下来。
给定的银两比当初自己预算的多出三十多万两,如秦无厌所说,这些花圃才养成,以后生长出来的花朵定会一年比一年多,细细算来,锦绣阁在这场交易中隐隐占了便宜。
怜冬坐在回程的马车里,手中拿着盖着秦无厌和自己手印的契约和几张地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于此同时,秦家之中的大堂上,陈芸紫、陈青云和秦无厌坐在一张餐桌上吃着美食。
秦无厌盛满一碗鸡汤放到陈芸紫身前,“夫人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以后我们秦家的花果树木全部用来供给锦绣阁。”
陈芸紫眼眶中含着眼泪,脸上露出幸福之色。
“夫人可别哭啊,要是伤了身体我找谁去…”
一旁的陈青云见状,满意的大笑两声,“妹妹流浪多年,如今也算是有了归宿啦。”
“姐夫说笑了,能娶到夫人这样知书达理的贤妻,是我秦无厌前世修来的福分。”
“贫嘴!”陈芸紫娇骂一声,白皙的脸蛋顿时通红。
“无厌府中人手还是太少,我夫人封有三百户,地有四百余亩,想要一并交给你打理。”
陈青云夹了些菜到秦无厌碗中,按照朝廷说法,沛泽县主食三百户,其实封地内的人家有七八百,这些人家由沛泽县主直接管理,不受官府约束,生死大权都掌握在他和沛泽县主的手中。
“那封地可是姐姐的,我要是夺来栽花种草,你和姐姐怎么办?”
“你姐姐过几天会带着珍儿来你府上陪妹妹,她生过孩子,知道生孩子之前应该注意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可不懂得这些。”
“孩子?”
秦无厌茫然的望向陈芸紫,见陈芸紫点头,激动的如儿童一般,起身抱起陈芸紫雀跃着。
“孩子,我的孩子,我有孩子啦!”
“哈哈哈哈….”
“昨天来诊治的大夫查出来的,已经有两个月了,你小心一点,别动了胎气。”
“哦…哦…”让我听听孩子的声音。
“走开,滚回去好生吃饭,哥哥在这儿呢,没大没小的!”
“哦…哦…”
怜冬回到客栈已是黄昏,急不可待的冲向芸析的房间,想要把消息告诉芸析。
“圆圆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怜冬推开房门,满脸的笑容换做一副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