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带我去找你夫人,若是合了我的意,给你八百万两也无妨,若是不合我的意,只要把地契的三分之一给我,提前支你两年银子也可。”
正当怜冬思绪万千时,坐在一旁的芸析出了声。
“见我夫人?为何?”
秦无厌茫然的望着芸析,怜冬则撇过头去,一脸凄然。
两个月前锦绣阁给秦府的拜帖上已经标明,和秦府交易的价格在一百八十万两,相当于一亩花地一年四百两银子,哪怕花地一年收两季鲜花也不过一百多两百两,锦绣阁给出的价格已经高出市价的两倍。
由于阁中花朵来源紧缺,来前她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契约上给定的价格翻一倍也要拿下这笔交易,但秦无厌一口要价就是六百万两,还只是定金,这已经不是市价的几倍,而是市价的十几倍。
怜冬深知芸析是惜红的结拜姐妹,她不敢得罪,对芸析如此莽撞无礼的性子只能心生埋怨,这次她才是来谈判的主事人,就算交易失败,她亦可去寻江南其它人家,三个月之内定能补上锦绣阁花源的空档,以高出市价的十几倍达成协议,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亏损。
不得不说,芸析这一句话对与她,对于整个锦绣阁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走吧!夫人现在正在桃花亭作画,我带你们过去。”
秦无厌斟酌片刻,起身向堂外走去,芸析连忙起身跟上。
“四十年…希望能把亏损慢慢降下来罢!哎……”
怜冬长叹一声,眼角竟闪出莹莹泪光,稍稍揩拭之后,心情复杂的跟了上去,身后的侍女和护卫连忙尾随。
一行人各有所思,怜冬以为芸析不知事理,做事太感性,太过莽撞,却不知芸析别有用心。
如果秦无厌所说属实,秦府才崛起不过五六年,怎么可能在几年之内还掉五百多万两银子,芸析前些天找人调查来的资料也没有说秦无厌这些年娶过妻室。
方才秦无厌也说了,他的夫人从苏州来,于芸析而言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带着银两来徐州找大哥的陈芸紫嫁到了秦府,将带走的近四百万两银票全给了秦无厌还债。
芸析越想心中越觉得事实如此,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竟走到了秦无厌身前。
“姑娘……”
秦无厌高呼一声,芸析毫不在意自己的失礼,“你带怜冬逛逛这桃花林,我要独自和你家夫人谈谈。”
芸析用命令的口语说着,朝着远处一座高立的独亭走去,身后的怜冬和秦无厌都是一怔,回过神来时,芸析已经走出了数十丈的距离。
怜冬又是一声长叹,凄然道,“罢了,秦公子先给我讲讲你家花圃的种类和分布吧!”
“那我就先带姑娘看一看,若是姑娘看不上,这生意也可作罢!”
秦无厌委婉的回了一句,唤人拉了辆敞开的大马车,请众人上马车一路观赏,自己则骑着马向众人介绍起花圃种植的鲜花种类和花的品质。
另一边,芸析疾步走到凉亭之中,爬上凉亭的最高层,看到一妖娆的女子正坐在高楼之上,手中的画笔不断描摹着眼前的风景。
“二姐……”
芸析激动的高呼一声,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不远处的女子身体顿了顿,也不回头,继续描摹着还未画完的画像。
“陈芸紫!”芸析再次高呼,女子手中画笔突然滑落,在木质的楼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女子转过身来,细细打量芸析片刻,毫无表情的脸瞬时变作一副冷厉。
“你是谁?”
女子打量芸析的同时,芸析也同样打量着她。
如今的陈芸紫比当初削瘦了许多,脖颈间原有的一块胎记被刺成一根老枝,从老枝周围长出些许桃花,掩盖了原来那个丑陋的胎痕。
脸上的肉虽然少了许多,却依稀看得出原有的轮廓,在春日的暖阳之下显现与桃花一般的艳美魅色。
“姐姐,我是你妹妹啊!”
“妹妹?哪个妹妹?”
“我是芸析,你的三妹陈芸析!”看到陈芸紫面无表情的陈芸紫,芸析心中竟生出些许伤感。
“芸析么?”陈芸紫俯身捡起画笔,重新在砚台上沾了沾,继续画起自己的画来。
“二姐,妹妹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寻你。”
“寻我?为什么?因为我拿走的四百万两银票么,若是如此,你可以回去了。”
“当初陈元给了我一千万两,四位对陈府有贡献的一人拿了五十万两,还有四百万两在林毅家中那个灶台里,你只要把灶台砸碎就能找到一个小木盒,银票都在木盒里。”
不知为何,芸析感觉陈芸紫说出的话一直带着一种疏远之意,让她感觉眼前这人极为陌生。
“二姐不和我一起回去么?”
“回去?回哪里去?”
“回苏州,回我们的家。”芸析哽咽着。
“我的家?我是在苏州待过一些年生,但我的家并不在苏州,而是在秦府,秦无厌是我的丈夫,这里是我的家。”
说到这里,陈芸紫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世间有那么一个男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嫌弃的那块令人后怕的胎记,不嫌弃她屈辱的过去,愿意逃到粪坑里把她救起。
毫无抱怨的悉心照料她,一天、十天、一个月,没有问她的过去,许诺给她未来,知道她身怀四百万两巨款却从未向她伸手讨要,哪怕是成婚之后,她知道,他爱她,她也深爱上了他。
“你快走吧,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我叫季桃花,不是你说的陈芸紫,劳烦你不要扰我作画。”
陈芸紫平淡的说着,将画板上的那副画捏成一团,以掩藏自己矛盾的内心。
“若是姐姐决意如此,芸析也不会强求,等我回去之后就会派人送一千万两银票过来给姐夫,算是迟来的嫁妆。”
“夫君的事情就不劳外人操心了,你还是快走吧,再不走我可要找人赶你走了。”
“我不信你会赶我走。”芸析哽咽着,两行清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
“你不是来找大哥么?”
“你见过大哥了是不是?”
“是不是大哥对你说了什么你才变成这样的?”
芸析一句又一句的问着,陈芸紫转过头去继续作画,不再理会身后不断问话的芸析。
“你还记得么?有一次淑兰把我送给你的香包弄坏了,你给了她一巴掌,把她嘴都打出血了。”
“上一次我给你缝了个香包之后,你刻意让人打造姐妹佩,你不知道吧,香儿把姐妹佩错当成情人佩送给了王家的大世子王永,折腾了许久才落回我手上。”
芸析自顾自的说着,陈芸紫依旧无言,手上的大笔颤抖着在画板上画着,几朵桃花看起来极为丑陋。
“罢了,知道姐姐活着,也算达到了此行的目的,等我去找完大哥就回去让人把钱送来,就像你说的,我们是一家人,真出事哪有不操心的。”
芸析擦掉脸上的泪水,又在原地伫立许久,见陈芸紫不肯转过身来,心中失落,转身准备下楼去寻怜冬。
“别去找大哥……”
芸析右脚刚踏到楼梯之上,便听到身后陈芸紫的说话声。
“姐姐刚才说什么?”
“别去找陈青云,他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芸析怅然,陈芸紫此前一定是去找过陈青云的,并且被陈青云拒绝了。
“他对陈元只有恨,入骨的恨,没有与别人合谋陷害陈元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可爹爹也是他的生父,大哥能有今天说明他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不信他会坐视不管。”
陈元当初对陈青云严厉,每日鞭打责罚,逼他练武习文,这才有了如今的出息,陈青云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也能明白陈元的一片苦心,为何还会记恨陈元。
芸析入神的想着,陈芸紫在画板上小心翼翼的临摹,“没啥,只是劝你别去而已,你要是实在想去就去吧,放心,他不会杀你,也不会暴露你的身份,最多不过骂上你几句。”
桃花林中桃花盛开,一些零散的花瓣被微风吹起,粉红色的花瓣在空中不断飞舞,一望无边的桃花将整个地面映得一片艳红。
芸析本怀着观赏风景的心思前来,此时望着绝美的风景,心中却是毫无欣赏之意。
“是因为大娘的事么?”
芸析追问一句,大娘的事情是陈元和陈青云斩不断解不开的结,让陈青云如此绝情,只可能是陈元和大娘之间的事情。
依旧画着画的陈芸紫画笔又是一抖,刚刚临摹出轮廓的作品再次报废。
“是。”
“当年爹爹对大娘到底做了什么,大哥为何会如此记恨大娘……”
“对不起姑娘,你打扰到我画画了。”陈芸紫语气依旧平淡。
“罢了,二姐在这儿好好度日,以后芸析会常来看你的。”
芸析低叹一声,正准备下楼,却见楼道走上来一个身穿紫袍的男子。
“回去后就不用再来了,我会找人专门给你设一道禁令,以后休想踏足我沛泽半步。”
“你是……”芸析失措的望着从身旁走过的男子。
陈芸紫听到男子的声音,转身看向男子,脸上浮现一抹讶色,“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