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呢?”芸析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漠北将军军务在身,现在正在大营里帮着处理公文。”莫七道。
“哦。”
芸析应了一声,抬步向前,故作威风道,“本夫人要四处走走,你们几个小的,好好保护本夫人,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决不轻饶。”
“行了吧,就你那语气,三生小孩儿都吓唬不了。”万三调侃道。
芸析语气太过温柔,属于大家闺秀的那种,发起脾气来更像是撒娇,更笨显示不出贵妇的那种狠厉之色。
说归说,众人也不敢怠慢,还是跟在芸析身后,以免芸析途生事端,何况保护芸析,本就是李括安排下来的任务。
军营这种地方,到处都是火盆营帐之类的东西,还有就是穿着近乎一模一样的士卒,不过这些人看到了芸析,大多纷纷避让,能够让那些穿着披风的上将在一旁跟随的人,就算他们有不贼之心,对这样的人也是不敢的。
营场周围一片荒芜,地上的草是黄的,营帐破烂不堪,柴火横木胡乱丢在一旁无人管制,士兵一个个有精无采的,抱着长戟在地上假寐。
芸析假装散步,走到了昨日绑住香儿的那处木桩旁,也不客气,直接抬脚踢了几下在地上假寐的士卒。
“昨日绑在这里的那个女子呢?”芸析冷厉道。
这士卒本想出声怒骂,见芸析身后跟着许多大人,连忙换做一副谄媚之色,颤颤道,“哪…哪个女子?”
“还要我说么?”芸析怒视着他,想到昨日的场景,便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忍不住一巴掌甩了过去。
一阵反震之力让芸析整个右手都酥酥麻麻的,像是没了知觉,不过芸析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虽说前世也能对那些将士吆喝,但打人,还是第一次。
“他娘是……”
这士卒反应过来便是一声怒喝,反手就是一掌朝芸析打来。
“啪!”
一声脆响,那士卒应声飞了出去,直直在地上,嘴角露出一丝鲜血。
“闯王的女人你也敢打,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万三甩了甩发麻的右手道。
万三的举动在芸析意料之中,对倒在地上的士卒没有丝毫同情,上前道,“说,前日被绑来的那些女人,都到哪里去了?”
“都…都死了……”
那士卒知道自己踢在了硬板子上,不敢说假,惊恐的望着芸析,昨日还是营帐中任人宰割的妓女,怎么今日就成了闯王夫人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说什么?”芸析瞪大了眼神。
尽管她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但也不可阻止,这些人下药根本没个轻重,昨日她只是轻轻咬了一口就成了那副模样,更不用说吧馒头悉数吃完的那些姐妹了,就算不被那些士卒给弄死,也会被****给折腾死。
若不是漠北及时赶到,想必她也会和这些人一样吧,芸析心中一叹,又道,“人呢?在哪儿?”
“那…那里……”士卒指着不远处的一处营帐道。
芸析见状,直接做过身朝那出营帐走了过去。
身后,莫二将刀子地上的士卒扶起,“你没事吧……”
士卒也懂得收敛,脸上换做一副恭敬,“多谢大人抬爱,我没事。”
“没事就好,以后见到夫人,尽量客气一点。”葛二从怀里抬出一锭银子递到士卒怀里,“收着吧,就当是我们给你的补偿,大家都是出来找活路的,你也得体谅一下我们。”
芸析并未看到那名士卒眼中感激的神色,见葛二走上前来,打车些许怒气道,“这种人,就该杀了以儆效尤,你为何还要给他银子?难道是在数落我?”
葛二心知芸析说的是气话,道,“非常之事,该有非常之法,这些人都是被迫流离才投身军营,刚才你那一掌,已经让很多围观的士卒寒心了,我若不给他些许甜头,必定会让他们心生怨气,使军心不齐,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加上我们军资匮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给他们发过饷银了,若不以此安抚军心,说不定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谈话间,芸析已经走到了那士卒所说的营帐前,也不回答,望了望守在营帐前的两名士卒,直接掀开帘子进了去。
这两名士卒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幕,不敢得罪,恭敬的朝众人一礼,跟在后面进了去。
营帐中,横七竖八的躺着赤身的女子,这些人都没了气息,芸析一眼就望到了被扔在角落的陈香,其他人都是规规矩矩的摆放着,唯独陈香被扔到了偏僻角落,显然是最后才被扔进来的。
陈香身上满是青红,全部是被那些士卒揉捏出来的,大腿上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块,直直延伸到小脚,漆黑如墨,让人感觉一阵悚然,胸前也是青色的,完全看不出一个女人应该有的模样,脸上似哭似笑,凄厉的模样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陈香的的褪下压着的是红袖,在红袖胸口处有一道宽约一指的伤口,从血迹来看,应该是只穿心脏的致命伤,他的身子完好无损,想来是此前就有预感,直接抢剑自杀了,和她模样相似的,还有紫衣和一名叫做戴月的女子。
其他人大多都是双腿间青肿,脸上稠然,皆是被人玩弄的背不过气,纵欲而亡。
响起昨日红袖还活生生的坐在塌上和自己讲话,今日就成了冰冷的尸体,还有紫衣那些人,她们一死,她们的家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还有陈香,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直都在想法设法的活下去,到最后沦落到这种下场,芸析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杀了你们……”
一股愤懑从心底深处,芸析发出一声厉喝,转身拔出身后万三的长剑便朝那两名士卒中的一名刺了过去,速度之快,就连万三都没反应过来。
可惜芸析是悲从中来,手上的力气比正常时候还要弱上三分,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弱女子,剑尖刺到那名士卒的铠甲上,那士卒连连后退几步,未有丝毫损伤。
“夫人不可……”
万三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夺过芸析手中的长剑,劝道,“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如今之势,活人永远要比死人重要。”
“如果不是他们,那丫鬟和红袖她们根本就不会死,凭什么无辜受罪的人死了,他们还能好好站在这里逍遥法外!”芸析望着万三,指着那名士卒厉喝道。
万三哑然,良久,才长叹一声道,“用我们的话说,这就是命,自由天定,由不得自己的。”
芸析闻言一怔,不敢再出言诋毁,身上那股戾气也弱了下来。
如万三所说,这就是命,由不得自己,万三口中的我们,指的就是芸析和那些转世人。
没有人希望打仗,也没有人喜欢金戈铁马,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万三等人也希望回去陪伴自己的妻儿,安闲一生,但国恨家仇,让他们不得不来到战场,不得不拿起兵刃,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芸析上一世没有觉醒却和怀卿相遇,明明已经私定终身,其中又穿插出个李晴来,又多了李括李玉这两个情种,在上一世的上一世,她是没有遇到过的。
而最后,她被怀卿无情的抛弃,到了当初自己怎么劝说也未曾放弃过自己的李括身边,隐匿到那种僻静山野,却还是被众人发现,她又为怀卿当了一剑,可谓一报还一报。
今生,她不想在遇见他,可是觉醒之后的每一件事情,好像都和他有关系,若不是被他从田弘遇的国舅府抢走,若不是到了吴襄的府上,若不是被刘宗敏潜入吴府把她劫了过来,她也不会这么快就见到李括,也不会这么快就敞开心扉。
这些事情看起来都是无心之举,但把整条线连起来,又好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所有的人都被这张巨大的网牵动着,在不知不觉中走到被人既定好的线路,你若是想在交叉路口逃脱,它便会打个结把你重新带回元贝的线路上,让你挣不脱,逃不掉。
就像三生玉,前生明明已经被吴怀卿抢走,千年之后,还是无声无息的潜伏在了自己的周围,让他摆脱不了三生的束缚。
“夫人,听我一句劝,算了吧,将士们也是身不由己,若不是为了家国,没有人愿意待在这种地方受罪。”莫三摇头道。
“是啊夫人,你得看开点儿,我们在战场上,说不定哪天周边的那个兄弟离我们而去,我们就算再有深仇大恨,也无法去报啊,这就是命,您必须信。”莫七也出生附和。
“夫人,眼光要放长远,日后为妃为后,要忍的东西可不止这么一点儿,你得学会适应……”
少有言语的万七出声劝说一句,他是个谋士,其眼光要比其他人要看的长远,已经想到以后李自成称帝,芸析成为贵妃皇后的事情了。
为妃为后,也就意味着要帮着皇帝统御百官家中的妻室,还要打理皇宫,到时候要容的凄凉可不是几十个妓女奴婢可以相比的,这种话说出来,远比那些什么大道理都要管用的多。
“罢了……”
芸析轻叹一声,无力的摆了摆手,“替我找个地方,把她们好生安葬吧!记住要立青衣冢,以厚礼葬之。”
“是!”
那名士卒连忙应声,脸上满是汗水,显然收了不小的惊吓。
芸析心中难受,也不理会,直接走出营帐,她怕再看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