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为了拿回在芸析身上用去的银两,大肆宣传,除了罗家的人,整个苏州有些名气的人都受到了请帖,天香楼的请帖不是什么人都能收到的,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发放的。
对于这种在江南地区都数一数二的妓楼,请帖送到那些风流人物手里,也代表着对这种人物在花柳界的一种地位,若是有空不来不仅得罪天香楼不说,被身边的那些浪荡子知道后还会加以耻笑,引起不欢,所以妓楼一般不会随意发放这种大规模的请帖,这一次为了芸析,双喜可是废了很大的力气。
芸析在苏州戏曲界的地位本就不低,加上如此美貌,自然引起了许多世家公子的注意,甚至还没梳笼,就已经有人想要出钱给芸析赎身了,双喜又故意抬高,仅仅三天,芸析的身价就被炒得和司墨等人不相上下了。
第三天,芸析早早的起了床,今日便是梳笼的日子,她必须早些做准备。
天香楼的大楼中已经人声鼎沸,为了今日的事情,双喜直接给其他的姑娘放了假,把所有的护卫都安排到楼中护着维持场面,目的便是让芸析一展风采,争取一日之间把芸析捧成红牌。
芸析已经在画眉,脸上被胭脂水粉涂的极是白净,头上玉钿金钗,一双白玉耳坠一闪一闪的,在日光下散发出刺眼的白光。
“把白玉坠取下来吧……”
芸析忽然对为她打扮的兰香道。
“这怎么行,姑娘这么美,若不加点装饰,这能衬托出姑娘的美呢?”兰香调笑一句,却见芸析摇了摇头。
“这次演的是《牡丹亭》中第十四回,惊梦,杜丽娘虽也是风尘女子,但为了给柳生筹集上京考试的钱,自己尚是节俭,这耳坠一看就不是凡品,虽然演的是梦,但也不能离开了秋娘的性格。”
“妹妹所言极是,是我疏忽了。”兰香连忙赔礼,将耳坠取了下来。
“这车金银首饰也取下来吧,留个两三样修饰就好。”芸析又吩咐道。
这次兰香不敢再出言询问了,芸析自幼唱曲,在这方面要比她了解的多,直接按照芸析的吩咐做起来。
眼看头上的首饰去的差不多了,芸析便出言喝止,找了点薄荷水清了清嗓子,又对剧本回忆一番。
在这一回中,杜秋娘已死,借尸还魂给柳生托梦,芸析在梨园的时候演秋娘早就练习惯了,对这个角色,她从出演以来就感觉这角色很适合自己。
不过现在,却觉得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从某一方面来说,她和杜秋娘是同一个类型的人,都是三生相誓,都爱上了一个贫民书生,不过她们的就结局却是不同,这也是芸析羡慕杜秋娘的一点。
约莫过了两刻钟,老鸨便过来告诉芸析,时间快到了,芸析便也不做作,直接起身到前台去,准备开演。
芸析所在舞台的一处阁楼之上,董小宛正在给冒襄和吴三桂倒酒,因为二人身份高贵,特别是吴三桂,年纪轻轻就收我兵权,在这乱世之中,兵权代表的就是权威。
故此老鸨如其它贵族世家一样,给二人安排了雅间,还亲自让董小宛过来侍奉,看能不能拉拢吴三桂这个大人物,若是拉拢,以后天香楼也便不怕得罪人了。
“这是上好的碧螺春,两位公子尝尝是否合口味。”
董小宛强忍住对冒襄的厌恶,将茶水各自放在了二人身前,厌恶归厌恶,言语还是尽量温柔。
一则是因为二人都不是一般人物,为了天香楼着想,她也要摆出有利于天香楼的姿态,再则前两日,二人一同出手救了自己是不争的事实,知恩图报,这种东西她还是没有忘记的。
董小宛拿起桌上的一杯茶,继续道,“前些日子多谢两位公子仗义出手相救,还未来得及感谢,小宛不胜酒力,在这里以茶代酒,以谢两位公子之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小宛姑娘切莫放在心上。”吴三桂道。
冒襄也举起茶杯,“吴兄说的极是,我等也不过恰逢其会,见不得那些地痞为所欲为罢了。”
“虽是恰逢其会,但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二位的举手之劳,可是接了我和圆圆姐姐的性命,说什么也得感谢二位才是。”
董小宛起身一记大礼,“两位,请……”
说完,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吴三桂见状,也便和冒襄一样把茶喝完,朝董小宛做出个请坐的姿势。
董小宛又是一礼,回到座位上,又给二人斟上了茶,“不知两位前来苏州,所为何事?”
“在下祖籍苏州,这几日刚好是例假,又快到清明了,便想着回来祭拜祭拜先祖,又碰巧遇到了冒兄,在下爱看野史,知道苏州曾有一商阁繁盛至极,恰巧冒兄知道此处,兴致一来,也便想着去观上一观,在路上便碰见了小宛姑娘和圆圆姑娘。”
吴三桂解释一句,望向楼下的舞台,芸析已经在台上演了一段时间,声音依如往日那边婉转优美,依旧是那样勾起回忆,勾起所有不想回到的过去。
芸析就如剧中的杜秋娘一般让人生怜,每到凄哀极乐之处,都会响起一阵叫好声,唯独这里在座二人不苟言笑,其中一人脸上满是悲戚和后悔之色,另一人着把玩着手中的茶具,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副总兵,怎么了?若是这戏演得不好,扰了您的雅兴,可以直接告诉小宛,我们可以去后面小院煮酒烹茶,谈画赋诗,小宛远离的桃花开的正香呢。”
“小宛姑娘想哪儿去了,这戏曲引人入胜,无论看多少次都不厌烦,不过是响起家中一些往事,一时深入其中,不得自拔罢了。”吴三桂抬头看了小宛一眼,淡淡一笑。
“不知小宛姑娘可否和我讲一讲圆圆姑娘的事情。”
董小宛怔了怔,听闻吴三桂年轻之时曾四处游历,在金陵流连了数月,期间常去梨园戏班听曲,而那戏班,正是圆圆所在梨园受邀到金陵表演的戏班,后来戏班回了苏州,吴三桂也跟着来了苏州,若不是因为朝廷来令,要赶着回去处理军中事物,他依旧还在苏州听曲。
想到此处,董小宛自然不会以为吴三桂此时出现在苏州,仅仅是回乡祭祖这么简单了,说不定就是为了圆圆前来,可是,既然是为了圆圆过来,此前又时常默默听圆圆唱曲,怎么又和当初伤害过圆圆的冒襄在一起呢?
董小宛想不明白,出声试探道,“吴公子张口便想打听圆圆姑娘的过往,莫非是中意上圆圆姑娘了?”
见吴三桂脸色变了变,董小宛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偷笑,“若是看上了圆圆姑娘,那可能要让吴公子失望了。”
“奈何?”吴三桂脸上露出淡淡的紧张之色,虽然一闪即逝,还是被董小宛捉住了。
董小宛心中大定,又道,“我家妈妈对圆圆姐姐甚是看中,不满两位公子,为了此次梳笼,我家妈妈少说花了黄金三百两,这还不算楼中下人的工钱,听楼中的几个****说,后院腾出了一个空院子就是为圆圆姐姐准备的。”
黄金三百两,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一般的艺妓接待一个客人,加上小费之类的,最多也就三五十两纹银,三百两黄金,这些艺妓若是没有出头之日,就算不吃不喝,每天接客,也要个三五年才能赚回来,何况还不止三百两,双喜对圆圆的重视,可见一斑。
“不过是些许钱财,我对此不是很在意。”吴怀卿摆了摆手,丝毫不理会一旁冒襄尴尬的脸色。
董小宛摇了摇头,“公子莫急,圆圆现在初到天香楼,妈妈是个精明人的,定不会以来就任人赎买,如若我没有猜错,妈妈是打算把姐姐大肆培养起来,让姐姐和我一样做天香楼的头牌,让姐姐来争夺今年七月群花会的花魁。”
群花会已有千年历史,虽说史上因为战乱,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举行过,不过太平时期,大多都会举办,如今虽然也是卵时,不过金陵和苏州、杭州等地都是一些小叛乱,地方军权势大,倒也相安无事,故此这些年群花会还是依旧如常。
双喜道上路子不少,凭圆圆现在的名气,加上双喜打理宣扬,暗中找人帮忙,想要让圆圆当上今年的花魁并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当上了花魁,身价和地位和现在就不一样了。
就拿董小宛自己来说,没当上花魁之前,她虽然也是天香楼的头牌,也有下人照顾,但待遇远没有现在这么好,当红牌的时候,账房每个月给六百两银子,而且还不负责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衣服也仅限每个季度三套,当头牌的时候,每个月有八百两闲钱自己使用不说,需要吃穿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名贵,都可以让下去去通知账房准备。
而且到后面自己出了名气,稳定客源了,身价不断上升了,老鸨为了鼓励她多见客,就会采取分成的措施,一般来说都是抽成两层,这两层已经不少于三千两了,换做一般人家,少说也要三五年才能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