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琪对苏青,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可是现在,当她看见苏青怔忡的看着自己的时候,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情。
在苏青临走之前,也就是离开袁家的时候,这个女人,曾经蹲在自己面前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绍琪,和我走,好不好?”
当时苏青问的就是这句话吧,时间太久了,袁绍琪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意思,却是这样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可是当时的她是什么反应呢?
袁绍琪微微皱眉,似乎……真的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时候她惧怕了父母之间的冷战,所以总是能躲就躲。
而苏青,问完那句话之后,自己却只是轻轻的将身体挣脱开来,而后转身跑了出去。她以为,这只不过又是一场冷战而已。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竟然是二十几年来母女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那个时候自己童言无忌也好,什么也不懂也罢,袁绍琪不会反驳,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忘了这件事情呢?
她一直让自己活在这种世界中,即便后来,有了对她好的曾姨,有了陪伴她的袁沈,苏青,也一直都是袁绍琪心中难以碰触的存在。
似乎幡然醒悟一般,袁绍琪嘴角一抹笑容越扯越大,就好像是普通的子女回家一般,看着苏青:“妈,我来看你了。”
苏青呆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匆忙将落在地上的喷水壶扶正,而后看着袁绍琪:“大着肚子还乱跑,还不快到屋里坐着。”
声音中,就像是一个关心着女儿的普通的母亲,只是那手指的微微颤抖,还是泄露了她此刻心中的激动与紧张。
“妈,没关系,我照顾绍琪。”一旁的陆叙见到这种情况,微微上前,看着这两个明显情绪激动的人。
“诶,绍琪交给你,我也放心了。”苏青一边回应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止。
屋里也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甚至全部翻新了一遍,明亮温馨。
袁绍琪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陆叙,却之间陆叙冲她微微一笑,继而说道:“室内不是我安排的。”
袁绍琪一愣,她以为都是陆叙的。
一旁的苏青听到二人之间的谈话,手微微一颤,继而已经站起身来,看着二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们先坐。”
说着,已经走到里屋,去倒水了。
袁绍琪看着苏青忙碌的身影,总觉得心中像是被一种柔情溢满了一般,柔柔软软的,很是舒适。
等到一切忙完了,苏青的额角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她坐到袁绍琪对面,打量着她,而后才笑道:“现在看着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
袁绍琪微微一笑,心中一动。
“孩子有六七个月了?”苏青继续问道。
“七个月了。”
“还有三个月……绍琪就要当母亲了……”袁绍琪听见苏青的声音似叹息一般传来。
“您也要当外婆了。”一旁的陆叙,知道这对母女一定是什么贴心的话都说不出来,索性替袁绍琪全部说了出来。
苏青看了一眼一旁的陆叙,眼神良久,竟然溢出一丝感激:“小叙,谢谢你……照顾绍琪。”
“绍琪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陆叙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揽着袁绍琪的肩膀。
苏青只是红着眼睛,一个劲的点头,三人竟然陷入沉默。
“青青,家里来客人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好听而沉稳的男声,紧接着是脚步声,朝着屋里走来。
袁绍琪甚至在苏青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
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看见屋里的三人,似乎也有些惊愕,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很自然的走到苏青的身边,坐下。
袁绍琪看见那个男人的样子时,还是惊诧了。没有见过,却异常的熟悉。
这个人的一点动静,都会让中外媒体大肆报道,一个真正享誉中外的文艺学家,卫晨。
只是,卫晨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却是红极一时的巨星,那个时候,几乎家家都会贴着她的海报。
在袁绍琪对童年仅有的记忆中,她是见过这个男人的,这个男人……和袁天明打过一架,当时她躲在角落里,被吓到了。
后来,就不见了。
在上一次袁天明住院的时候,袁绍琪知道了,这个男人,原来曾经和自己母亲有过那样的一段感情,可是母亲,终究还是选择了袁天明,于是卫晨,定居美国,结婚生子,至此,再无踪迹。
可是现在……卫晨不仅出现了,还出现在苏青的院落中,甚至……亲切的称呼自己的母亲为“青青”。
对于着一系列的变故,袁绍琪承认,自己有些手足无措。
甚至就连一旁的陆叙,看见卫晨的出现,都有一瞬间的诧异,因为……卫晨不是在二十年前,便已经宣布退出了吗?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青青,这是……绍琪吧……”袁绍琪听见卫晨迟疑的声音。
这个时候,袁绍琪才真正的把自己的视线放在卫晨的脸上,不得不说,时光真的很眷恋他,除了头上的一些白发,以及眼角的一些细纹,整个人甚至可以看到年轻时候的俊美。
难怪当初会红到那种地步……袁绍琪惊叹,只是却没有想到,这样的男人……是被自己母亲舍弃的人。
“是,卫大哥,这是我的女儿,绍琪,袁绍琪,这是绍琪的先生,陆叙,你应该听说过。”苏青此时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好看。
卫晨显然也看出来了,他只是微微一笑,而后看着对面的两人:“绍琪你好,我是卫晨,”说着,视线看向一旁的陆叙,“陆氏企业如日中天,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陆老爷子有一个好孙子。”
袁绍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面的二人,陆叙却微微一笑,对着卫晨点点头。
只是看着卫晨和苏青之间的互动,陆叙便已经猜到了大概,只是……看了一眼身边的绍琪,可能她心中还是很在意的吧,毕竟自己的母亲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可是她……居然不知道。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微微上前,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袁绍琪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过激动。
袁绍琪猛然醒悟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叙,而后露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了不甚苦涩。
“绍琪,介不介意和我谈一谈?”一旁的卫晨看见此时的情况,自然了解袁绍琪现在这样反应的意思,只是……他也知道,不解决袁绍琪的话,苏青永远不会安心和自己在一起。
“卫大哥!”苏青似乎有些诧异,出声想要阻止他。
可是袁绍琪却已经抬头,看了看苏青,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卫晨,良久点点头:“好的。”说着偏头看着身边的陆叙,“我和……他说点话,你放心。”
陆叙看了袁绍琪一眼,而后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起身看着苏青:“妈,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苏青点点头,又似乎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袁绍琪和卫晨,见那二人只是看着自己微笑点头,最终心中无可奈何,和陆叙走了出去。
此时室内只剩下袁绍琪和卫晨两个人了,气氛,有些尴尬。
“绍琪,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理解,但是,我爱你的母亲,爱了三十年。”卫晨的话轻轻的说出来,只是却像是锤头一般,重重的打在她的心口。
袁绍琪猛然抬头,似乎不可思议一般看着面前的卫晨,喃喃自语:“三十年?”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呢……
“是,”卫晨说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青青喜欢袁天明,我便退到她的身后守护她,可是没想到,袁天明宁愿要一个和青青想像的人,也不肯将青青接回来。”
爸,不是不想接吧,他只是不敢吧,他问过苏青,为什么没有和卫晨在一起。他以为妈和卫晨走了。
怕拒绝,所以先开口拒绝。
“不过事情无论怎样,都已经过去了,绍琪……我希望你能够理解青青,她这么多年独自一人,很不容易……”
是啊,可是,谁又容易呢……
“在过去的这些年,青青一个人在A市周围不断的搬家定居,只是为了看着你能够幸福……”卫晨的话又一次静静的在袁绍琪耳边响起。
她知道啊,这一切……以前苏青和她说过。
“所以,绍琪,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青青辛苦了大半辈子,她该幸福了……”
她也想要自己的母亲幸福啊……
“你,不是结婚生子了吗?”袁绍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个时候,苏青告诉袁天明,她去美国,是参加卫晨的婚礼,而卫晨的孩子……已经和袁绍琪一般大了。
卫晨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眼中像是闪过一丝痛苦一般,而后才苦笑着摇头:“我从来都不是自愿娶的,绍琪。
当时,青青用我们之间的情谊,逼着我娶当时的妻子,因为……我前妻的精神……有些不好,可是她是青青的好友。青青一直讲她看做自己的好姐妹,认为她变成这样,和我有关,后来,她求我和青青,带她离开,便有了后来的结婚生子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