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火朝天的夏季蔓延着夏普斯小镇的每一处角落,而镇上的人们却习以为常的在这高温中继续工作,只有镇上的森斯中学未被这高温所影响。
森斯中学坐落于秘预之森与夏普斯小镇的交界处,即是王都德薇兰堡的西南方向。当学校未建立起时,这里曾属于秘预之森的一部分,如今却是一座庞然巨物屹立在这,原有的树林也被替换成了一列列整齐有序的柏树。校楼由优雅而尖锐的十二层高楼以及低上几层的楼房簇拥而成,外墙刷满了散零粉末勾兑的白漆,像极了一座城堡,给人以一种只有贵族才允许进入的感觉,但实质上只是一所普通的中学。
学校经过长时间的煎熬,再加上秘预之森那不可思议的生长速度,种植在校楼旁外墙内的柏树开始疯狂生长,部分外墙都已蔓延着古树老根,就连墙角落都开出了一株株美丽而又扭曲的野花杂草,像是浩瀚沙漠中的一处绿洲。学校也只能在每年的四月十三日那天雇佣伐木工清除蔓延至墙体的树根。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上中学的孩子在逐年减少。大人们都希望孩子读完小学后早点出来工作或是帮助父母做家务农活。学校的经费也因此愈来愈紧张,雇佣伐木工这项计划也因此中断了。到最后,古树与柏树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部分校楼已被凌乱且结实的树根占据了。而森斯中学也几乎快与秘预之森融为一体。
中午2:40分。
班里正上着数学课,可大部分的学生都已趴在课桌上,像是一层薄雾,安静与迷茫交织在一起,还夹带着一丝凉意,气氛显得格外宁静。老师并没有理会那些趴在课桌上的学生,继续拿着教课书解释着书中的例题,右手拿捏着粉笔画着一些令人叹为观止的符号。而我则是单手拖着脸颊,眯着眼,神情犹如尸体般寂静。
渐渐地,困意愈演愈烈,我未禁得起诱惑,沉入了梦中。
……
01
……
下午5:10分。
“父亲,我回来了。”女孩一边换鞋一边喊着。
年老而瘦弱的男人以一股粗犷的音调回应着“知道了,换好鞋后就过来一起吃饭吧。”
晚餐时,女孩坐在男人的对面。烛光映照着墙壁上的污秽,餐桌上的烛火随着微风而颤抖。就在女孩准备拿起刀叉时,女孩一脸厌恶的表情对着父亲说道:“怎么又吃这些?就没点其他的?”
“宝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窘境,凑合着点吃吧。”
“算了,天天净吃些难吃的食物,这还能叫生活?我回房间了。”女孩拿起书包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男人则是在一旁默不作声。过了些许,才拿起刀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女孩的家非常简陋,木质地板的腐烂更是为简陋的屋子增添了年限。这一切要归功于女孩的父亲。女孩小的时候,父亲在生意上的失策,导致经济链条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洞,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无尽的黑洞所吞噬,女孩的母亲也因此被卖给了外地的妓院。
(“爸,妈妈去哪了?”
“孩子啊,妈妈她去外地工作了,不久就会回来的。”男人抚摸着女孩的脸颊,女孩深知母亲其实是被卖到外地的妓院,但她并未揭穿父亲的谎言。)
晚餐后,男人紧握着十几枚银币走到街上买了一些熟食及一瓶牛奶。
回家后,男人将熟食及牛奶放置在女孩房间的门边上。
晚上8:00正。
女孩并没有理会放置在房间门口的食物,而是背靠着房门,手里揣着母亲的相册。男人则在一旁默默的流着眼泪。过了一会儿,他走到女孩房间门口,捡起未开封的熟食哽咽着吃了起来。
晚上9:20分。
绝望的男人拿着备用的房间钥匙走进了女孩的房间。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在班上。可是,现在的我们身在何处?望着周围不禁地向着内心发问。我望着天空,望着身旁的房屋,繁华的街灯,温暖的光线,周围的一切都与那间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天空落下了冰冷刺骨的未央花。
我打着寒颤,转瞬之间,周围都已染上了红色。
……
02
……
下午4:40分。
“同学?你还好吗?”我缓缓睁开双眼,发现教室除了站在我眼前的老师和路易斯以外,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想必应该是下课了吧,我昏昏沉沉的站起身来随便应付了下老师的疑问。
“没事就好,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晚了校门可就要关闭了。”刚说完,老师就抱着教科书转身走向了门口。我等老师走出教室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出了校门,一阵清爽的微风抚摸着我的脸颊。我和路易斯动作一致的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大概是课时午睡恢复了精神的原因,能明显感觉到路易斯的心情舒畅极了,只是我对班上所做的那个梦感到有一丝好奇。
下午5:00正。
当我走在夏普斯小街上时,一名女孩悄无声息的低着头踩着路易斯身体从我身旁经过(或许是出于好奇心的原因,又或者她与梦中所见的女孩很相似?),我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女孩没走多久,就在一间简陋的屋子停下了脚步。她警觉的回过头来环顾着周围,仿佛四周的一切都在窥视着她。我和路易斯背靠在废弃木质家具后边,仰望着天空,望着身旁的房屋,繁华的街灯,温暖的光线,周围的一切都与女孩面前的屋子格格不入……
女孩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把生锈的钥匙并小心翼翼的插入锁孔,生怕钥匙会断在锁孔里边。
只听‘咔’的一声响,门开了。
“爸,我回来了。”
显然,这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和路易斯眼前了,我知道路易斯的梦还不够完整,还无法预见后果,当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时,时间循环已经开始了它的工作,直到时间循环自动消散为止。我也很清楚自己的怯懦,但是,这一次,我想试图去改变它,这又或许是为了赎清给予食影食物所犯下的种种罪过。路易斯在我脚边说道:“哥,帮帮那孩子吧……”
“虽然没有把握,但是我会的。”我紧盯着握在手心的怀表,安详的表面下,内心却是焦灼的等待着深夜的到来。6点、7点、8点……时间掐住怀表的秒针飞速的转动着。
晚上9:10分。
时间似乎有所放慢脚步,仿佛就像是即将因为落地而支离破碎的雨滴。我和路易斯站在房屋门前。
‘咚咚咚!咚咚咚!’我举起颤抖的右手,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由外至内的响起。此时此刻的我在脑海中不断设想着,只要拖住男人进入房间的那个时间段,以此错开事发地点,这样应该就可以改变梦境里所描述的情节。对,只要拖住就好,但愿不要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吱—’的一声响,门开了。门缝中露出了男人半张憔悴的面庞,在室內烛光的照耀下,埋藏于阴影里的手若隐若现的闪烁着微弱的光点。我背着手,双指合并,三指合握,弯着双指示意路易斯透过门缝查清男人手里所闪烁着的光点究竟是何物。路易斯缓慢的从我脚边转动着身体,过程犹如物体的影子跟随着移动的光源以反方向移动般自然。
“是一把洁白的餐刀……”路易斯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回响着,耳边来回跳跃的心跳声差一丝就淹没了路易斯的声音,原本内心焦躁不安的我,现在更是提升到了另一个级别。
“孩子,这么晚了,有事吗?”男人似乎温和的说着。
我和路易斯愣了,因为梦里并未透露过女孩的名字。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路易斯做着与我相反的动作,他躲到了我的侧边并蜷缩成一团。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是西南方向传出一阵短促而又刺眼的红光令得路易斯如此畏惧,原本生性胆小的我还没顾得及用手遮挡眼睛就倒退了几步后一屁股坐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
“孩子你没事吧?”男人急忙从门缝中探出半个身子,露出了惨白褶皱的短袖衬衫与灰色背带裤。但他似乎不想从屋子里出来,生怕会被我发现那把渴望着鲜血的餐具。
“没事。”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不,我问的是你的影子。”男人向着路易斯伸出了左手,路易斯想伸手却又想收回去,如此重复了几秒后,最终还是握住了男人的左手站了起来。
众所皆知,人是无法触及影子的。我的脑袋已经开始去拒绝理解他为什么能够握住路易斯的手?这太不正常了。我没法立即冷静下来做出思考,但我还是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你可以触及我的弟弟,路易斯。”
“人是无法触碰影子的,除非身上部分为义肢且镶嵌着符石核心,就好比如我。”男人把门轻轻推开,现在我和路易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右手肩膀上的齿轮轴承内部的符石核心闪着相当微弱的光点,原肱三头肌被替换成了两根粗实的液压管,覆盖在三角肌上的机械挡板也因室内光线变得亲和。
得知情况的我俩慢慢冷静下来,借着这个顺势开始了与梦境的抗争。“那远处的光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每年一度的秘预之森符石晚会的开始信号,而且学校那边也有赞助。”男人详细地解释道,“今年晚会的开始时间比往年要晚一点,时间从9点20分一直到12点正结束,我和我女儿都很喜欢来着,你应该是来小镇没多久的吧?镇上的人们都知道这个晚会。”
“之前有听老师讲过,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我继续拖延时间,问着一些不相关的问题。“那叔叔待会是带着家人准备去参加晚会了对吧?”
“晚会的话我就不参加了,要不你和我女儿一起去参加吧,顺便带她去散散心吃点东西。我可能没有像卫兵那样锐利的眼神,但至少你们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个坏蛋。”话音刚落,男人就往我手里塞了二十枚银币,随后便回头往屋里喊了几声。这位做人父亲的居然能够轻易信任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真是某种程度上的厉害,不管怎么说,事情发展的方向总该是好的。
不一会儿,一位女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有着乌黑亮丽的头发,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褶边连衣裙,左肩上的兰色条纹蝴蝶结显得很突兀。女孩一脸迷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和站在门口的我。
“你是?”
“晚会已经开始了,快点走吧。”没等女孩回过神来,我已迅速向前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就往外跑。
“要早点回家,别玩得太晚了。”男人在门前大声喊到。
我抓住女孩的手没跑多远就已累的气喘吁吁,而女孩也趁这会一把甩开我的手并说道:“我可不认识你。”
“有点很难解释的清楚,咱能……”路易斯看我喘着大口粗气便帮我接了上去:“我们边走边说吧。”
“那好吧。”女孩看着地上的影子诧异而又无奈的答应了。
在去往秘预之森的路上,我和路易斯得知了女孩的名字,蒂娜。一个普通而又美妙的名字。我向女孩解释着路易斯的‘梦境’能力和梦到的事情经过,生怕她会对我俩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也就是说你在睡觉的时候,路易斯可以梦见现实所发生的事情。”蒂娜整理了下思维说道,“并且事件本身不发生改变的话就有可能会一直循环下去?”
“准确的来说是我睡着的时候有可能会出现梦境,你能相信我所说的?”路易斯说道。“就连刚开始我哥都不信。”
“那时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辩解道。
“你俩真有趣,话又说回来,我父亲想杀死我又是怎么一回事?”蒂娜说道,“仅仅只是梦见你自己身处在一片酒红色的地方就敢断言我父亲要杀我?”
“要不然呢?我的梦可能有点不完整,但它确实反映着现实中所发生的一切!总之你应该相信我和我哥。”
“你说你的梦不完整?那你有没想过父亲进我房间只是想和我聊聊,而你梦里的红色会不会是晚会的开始信号啊?”蒂娜单手捂住嘴,就快一下笑出声来。
“这……怎么可能,我俩好歹也是去救你的好吗!”等等,这么一说来似乎应该也有那么一点合理。我鼓着烧红的脸颊尴尬的低下头来看着也同样尴尬的路易斯,一边跟在蒂娜身后。
“好啦,别这样了嘛,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啦。”在越往秘预之森的方向走去,路灯就越是明亮。不一会儿,就能看到晚会现场所发出的耀眼光芒。而就在此时,蒂娜忽然拉住我的手跑了起来,她回过头来面带笑容的说道:“快,前面就是晚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