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擦她的泪,继续说:“以后,安云天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要好好待他,不要等到失去后,才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床上的人影,一动未动。
细碎的黑暗中,有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处洒下来,照到她满是泪痕的脸上。颤动的睫毛宛若遇水的蝴蝶,栩栩如生。
青玄叹了一口好长的气,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道:“我一直在想,你这些天的反常,可能是因为你想起了曾经忘记了的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秋墨为你做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在意你的幸福,所以对他便格外严格些,经过我这么长时间的考验,他是个你值得托付的人,他对你的爱也不掺杂一丝虚假。所以,不要在纠结与五年前发生的事,就把它当做一段你爱情中必须经历的磨合站,过去了,就彻底翻篇吧。”
黑暗中,那双美丽的眸,在颤动之后,终究还是睁开。
青玄知道她没睡,知道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不落全听进去了。
其实,安心不是不原谅,而是想不通。太多的事情纠缠在她的心口,她无力去一一计较,能做的,只有安抚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在复杂的事情中学会淡然。
又是一个月,天气已渐渐转为深秋,清爽怡人。
安心和外界的对话少之又少,除了每天能和青玄说几句外,她几乎不理任何人,也不见任何人。
自她住院的那刻起,秋墨便一直守在病房外,秋霄和酷酷没办法,为了让秋墨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便找人开了安心对面的病房,让他既能守着她,又能好好休息。
这一守,就是一个多月。
这日,青玄准备了青菜粥,体贴的喂安心。“你总是要和外界接触的,不能遇到一点打击,就躲进你的壳子里,永远都不出来。”
她闭嘴,连喝粥都不肯了。
他无奈,放下碗,凝视她,满满的心疼。“就算你不顾及秋墨,你总要想想诺诺,就算五年前是秋墨欠你的,可是你也欠了诺诺!”
提到诺诺,她憔悴的脸上有一丝难以遮盖的动容。
是啊。
她还有诺诺,那个因为她的无能,被她残忍抛弃的孩子。想起当年,襁褓中哇哇大哭的那个婴儿已经长成如今帅气逼人的小奶娃,她的眼角泛起湿润的泪。
五年了,她错失了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成长过程。
夕阳西下,烈日的余晖穿透雪白的窗帘照耀到病床上。
房门外,秋霄推门而入。
“安心,我知道你不想见任何人,但是有些话,我真的很想和你聊聊。”
安心将视线调向窗外,显然的不待见。
青玄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这么固执,朝秋霄点点头,端着饭菜出去,关上了房门。
秋霄坐到安心病床前。
“我很高兴,你没有赶我走。”他苍白的语气暴漏了他无力的心悸。心中有千言万语,更多的,是责备,可是面对此刻的安心,他居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心转头,看着秋霄。“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和您这样有辈分的长辈聊天我很舒心,因为您一定不会把我逼我撒泼的地步。”
她这一句,堵住了秋霄欲说出口的话,转而,变成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所有的悲剧都是我一手酿成的,墨儿那么做也不过是想保护你,选错了方式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你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占着心尖的位置,这点我可以作证。”
秋霄说这些话,本以为安心会翻盘,会大闹,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只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她依然淡定的躺在床上,平静的出奇。
他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道:“当年,你不顾一切冲出秋家,中了枪,出了车祸,墨儿也跟着你冲下悬崖,当医生宣布你有可能成为植物人的时候,他选择了跟你一样的方式,开枪自杀。他说……”当年的一幕幕,在秋霄的大脑中一一闪现,努力忘却的陈年旧事被他强硬着翻出来,每一个字都好像在搅动他苍老的心脏,使得他说话的语气不住的颤抖。
被褥里的身体变得僵硬无比,眼神呆滞,有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秋霄继续:“他说,既然是子弹结束了你,那么他也要选择一样的方式,尝试你受过的苦,这样,他心里多少会好受些。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墨儿在浴室内,开枪自杀,被鲜血环绕的场景。”
安心歪过头,望着蔚蓝苍穹飞过的鸟儿,企图让流出来的泪水溜回去,可惜,努力了半天也无能为力。
他自杀过?因为她?
这样的消息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难以相信呢?
五年前,在秋家冰冷的别墅里渡过的接近三百个日日夜夜,每一夜,都好似一把尖锐的刀,生生插入她的心脏。
那泛蓝的池水边,他冰冷的容颜,绝望的背影成了她午夜梦回中唯一的噩梦。她从来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是爱她爱到深入骨髓的男人给予她的,而目的,居然是为了保护她。
她哑然失笑,生硬的泪水刮破了苍白的皮肤。“不需要解释什么了,爷爷,都过去了。”
听到她能说话,秋霄激动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老泪众横。“都是我的错,五年前所发生的种种全部都是我的错,他为你,承担了外界给予的所有的压力,他对你的在意所有人都看在心里,你若要恨,就恨我,原谅墨儿吧,你如果继续这样折磨他,就等同于再次要了他的命!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是在意他的,恨意和折磨遮盖不了你们之间已经产生的爱情,人生在世,能珍惜的人,能珍惜的事都是命中注定的,不要为了已经发生的事荒废了美好的时光,一切都释然了吧,好不好?”
“我想见欣甜。”她避开他的焦急,突然想要和欣甜谈谈,她们之间,好像有好多笔账一直没有算清楚。
这一场爱恨情仇,总要有个了解,总要有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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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甜在安心的病房门前犹豫了好久。
她不是害怕,是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如今的安心,当初的夏新之。
门被从里面打开,她惊吓的浑身一颤。
安心站在门口,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宛若前些天三魂丢了七魄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