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妙玉遂又和贾政说了会子话,方才离开秋爽斋。妙玉走后,那赵姨娘过了来,小心问他:“那妙玉点了头么?”
贾政听了,就道:“她愿姓孔就让她姓孔好了。还不还俗,也自随了她的意思。不过,她到底肯叫我一声父亲了。”
赵姨娘听了,就叹:“果然是老爷的女儿。我看她的性子,只和三姑娘一样的。看来,到底是亲姐妹了。”
贾政听了,便也叹道:“只是三姑娘和她到底又不一样。”
赵姨娘听了,因问贾政哪里不一样。贾政却又不肯说了。
这一日,贾政已在那秋爽斋整理行囊,预备着就要搬过去帽儿胡同了。那贾芸忽慌张地过来报贾政。贾政见了,因道:“何事?”
那贾芸踌躇了半响,还是对了贾政道:“老爷,那忠顺王府里的长史官过来了!”
贾政一听,心里也一阵激荡。因对了他道:“那长史官现在园子哪处?”
贾芸就说:“琏二爷已然在门口候着他了。这会子先叫我过来报信。”
那贾政一听,想了一想,就道:“也罢。想他来必然是有事。我不如也去前头迎接。”
那贾政果然携了贾芸到了园门口,但见那长史官由贾琏请着,只往园子里走来。贾政见了,遂上前小心翼翼问询。那长史官看着这园子各处披红挂绿的,因就看了贾政几眼,对着贾政道:“政老兄,你虽无了官职,可若得这园子养老,也还是叫旁人羡慕啊!”
贾政知道这长史官素来是忠顺王的耳目,听了他的话,遂又道:“不日我就要搬出去了。究竟我是罪臣,哪里能住这样好的园子?不仅是我,一并家里的男丁,都要随我搬出去的。”
那长史官听了,倒是笑了出声。因又对贾政道:“政老兄何必如此呢?究竟这到底是你家的园子。你想住,便可继续住着。”
贾政知道长史官的心思,因又陪笑道:“大人错了。今非昔比,这已然不是我的园子了。想当日既抄了家了,这园子也就被皇上收走了。虽以后又赎买了下来,但到底出钱的不是我,只是我那外甥女的产业。虽她请我继续住下去。但到底我是罪臣。这些分寸,我还是知道的。”
那长史官听,却又不禁冷笑了几声,因对了贾政道:“政老兄这又是何必?究竟你不住了,你的亲眷们还是继续住着。这不也是一样的么?”
那贾政听了,还是小心道:“究竟,也不是那么一样。这待罪的人是我的,也并非她们。不过她们一概都大了,一二年的,也就都要嫁出去了。想以后,这园子只是我那外甥女经营料理的地方,毕竟这里一年四季的,有树木有果子有花草。”
那长史官听了,也就不想多问了。究竟是贾府和忠顺王有隙,也犯不着去得罪那林姑娘。因今日所来,究竟还要办另外一桩事情,因对了贾政道:“政老兄。今天我是受了王爷的嘱托,另有事来与你商量的。”
那贾政听了,心里不明白,因又看了贾琏一眼。贾琏听了,就在旁笑问:“不知大人过来,是为了一桩什么事?想我和家叔,只是愿竭尽所能的。”
那长史官听了,也就笑了一笑,因道:“此事也不难,只是这样说话不方便。”
贾政听了,就道:“好。且随我来。”
贾政将长史官引领到秋爽斋书房处。贾琏亲自过来上茶,那长史官也就坐下了。长史官因接了贾琏的茶,与贾政悠悠笑道:“想府里如此,并不会忌恨王爷吧!”
贾政听了,忙又小心翼翼道:“不会的。哪里会?想王爷不过执行的皇上的命令。”
那长史官听了,想了一想,这心里就满了意,因对贾政道:“你不忌恨就好。”
贾政就问:“大人还未说什么事呢?”
长史官就笑:“王爷托我来,却是为他办理一桩私事。”
贾政听了,更不解了,因问长史官:“私事?只不知是什么?”
那长史官就笑:“王爷春秋渐盛。不过府里绕膝的也就一男一女,想膝下到底荒凉。王爷也纳了数名姬妾,无奈一个都无所出。因此,王爷在府邸里,也未免焦急。不想,前几日有人给他看了一幅画像,王爷对画像中的女子,也颇为动心。因觉其相貌酷似之前宠爱的一个伶人。王爷上了心,便打听这画中之人,究竟是谁。不料却得知,那画中的女子,竟是府上的一个带发修行的姑娘。待打听清楚了,王爷方叫我过来,问一问政老兄你的意思。王爷是想将这位姑娘,带了王府里,纳为妾室。”
贾政听到这里,心里惊惧。不想忠顺王爷竟对妙玉动起了心思。想她二八之龄,那忠顺王只比自己略小几岁。若将妙玉送去给那忠顺王做妾,岂非对自己的侮辱?
因想了一想,遂笑着对长史官道:“大人,这似乎不大妥当吧!想我那小女,一直在家中带发修行。她到底是入了空门的人!”
那长史官听了,遂面露不悦之色,因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对了贾政说道:“怎么?政老兄你竟是不愿意?想王爷目光甚高,一向难得许中人。这看上了你家的姑娘,难道不是给政老兄你面子么?”
贾政听了,明白是忠顺王一意想羞辱自己,因道:“大人,这当真不合适。我家虽然败了,但毕竟是好好的姑娘,断然是不会与人做妾的。”
那长史官听了,就道:“政老兄当真不给王爷面子么?”
贾政听了,就叹:“大人这是在难为我。此事是不能够商量的。”
那长史官听了,就叹了一口气,对贾政道:“政老兄你不答应,却是在难为我。难道当王爷的小妾,不比外头做平头的夫妻强吗?大抵你是嫌弃王爷老了。”
那贾琏在旁听了,便对着长史官道:“大人,王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如今虽穷了,但到底也不想去攀附富贵了。继续过着这穷日子,也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