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薛姨妈一直在外头候着,听了女儿这样一说,又见大门也开了,便小跑了过来,对宝钗道:“今日要留大人吃饭?”
宝钗听了,便点了点头,对母亲道:“大人嘱咐我了一件事,我要赶在黄昏日暮时一一的都弄好了。这件事也重要,半点懈怠不得。”
薛姨妈因问宝钗何事,那宝钗也就简单说了一回。那薛姨妈听了,就恨恨道:“好。就是这样好。他家的丫头与人作妾的,那当然好。”可说完了,那薛姨妈即刻就低沉了下来。因叹了口气,与宝钗道:“虽则,你以后不也是作妾么?我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那宝钗听了,就冷冷一笑,将雨村允诺之事告诉了薛姨妈。那薛姨妈听了,果然极为高兴,因对了女儿笑道:“果然是这样?”
那宝钗就点头:“果然是这样。”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好。你且安心作画。我这厢就去亲备酒菜,陪大人说话。”
一时,薛姨妈果然请了雨村去了一侧的厅堂用饭不提。时至黄昏日暮,宝钗果然将迎春惜春并妙玉的画像,一一地都画好了,待墨色干了,方将画轴卷起。出了房,亲送了雨村手里。雨村见了,果然心里喜欢无垠。因好生接过了,对了宝钗道:“姑娘办事果然爽利妥当。我这厢就去忠顺王府!”
宝钗见了,就笑道:“那贾家的姑娘,的确都是有几分绝色的。想王爷见了,心里必然不会失望的!”
那雨村听了,就点头道:“好。”一径说,一径就将画轴握在了手心,方又坐了轿子,自去王府不提。
天黑之前,果然那贾雨村已到了忠顺王府邸。忠顺王正在书房和几个幕僚喝酒叙话。听见一个门客说是贾雨村来了,心里遂也一喜。因叫那几个门客自己喝酒,自己则出了书房,到了一侧的厢房,等那雨村过来。
那雨村遂弯着腰捧了画轴,在那门客的带领下,前来见忠顺王。雨村进了来,赶紧给王爷行了礼,因又将手中的画轴呈了给忠顺王。
那忠顺王就道:“雨村,你果然都办妥了?这里头画的人,一概都不曾遗漏?”
那雨村听了,就回:“王爷,都在这上面了。”
忠顺王见了,心里满意。便对了雨村道:“你且先去书房里,和那几个门客喝酒。他们与你也是熟识。我且在这里,细细地打开看上一回。”
那雨村听了,就又朝忠顺王行了礼,方欲出去。那忠顺王想了一想,又唤雨村:“隔一日,我要进宫里。待见了皇上,我多多地说你一些好处。想皇上听了,心里只管留意你的。”
那雨村听了,心里果然欣喜之极。因对转过身子,对了忠顺王俯下身来,拜了又拜。
雨村离去,那忠顺王遂在灯下,将那画轴一一展开,各自欣赏起来。虽则只三个姑娘,虽也模样相似,但到底神态气韵各异。尤其是那第三幅画像上的女子,手执白尘,态度幽远,看着尤其令他心里一动。
忠顺王低了头,举着灯又细细一瞧,但见这画像的左侧下有两个小字,上写‘妙玉’二字。忠顺王点了头,想这名女子,就是贾政与外室所生的修行道姑了。
忠顺王看着画中女子的这番形容,直叫他想起从前自己的一段风流韵事。但见这叫做妙玉的女子,不但神态似自己当年的旧人,和那扮作了女装的琪官,竟也有七八分的想象。因此,那忠顺王在灯下,就着妙玉的画像是看了又看。这夜,忠顺王躺在榻上,一反常态,彻夜不眠。隔了一日,这忠顺王方叫来长史官,因与他道:“听闻那政公,隔几日就要回了。好不好的,想本王之前与他也是同僚。待到了那一日,你且送我送些东西去慰问。”
那长史官听了,就道:“王爷何必如此?想那贾家如今只是败落,又不是什么官复原职。哪里只得王爷备礼去问候?”
忠顺王听了,就道:“本王叫你去,自然有本王的道理。”
那长史官就道:“虽如此说,但咱们和他们素来不投。王爷这样公然地做了,岂不叫跟随的人心生了猜忌?因不知王爷到底是何意思!”
忠顺王听了,就笑:“哪里就这样复杂。你若去了,待别人问起,就说本王是奉了皇上的意思行事。这便可就堵了众人的嘴了。”
那长史官听了,心里还有些不定,因问忠顺王:“究竟皇上也未有这样的意思。若有人因此细较起来,以小为大的,在皇上面前,参了王爷一本,那便就不好了!”那长史官还是请忠顺王三思。
忠顺王见了,反有些不悦了。因对他道:“本王叫你去,你便就过去。皇上现在正是用我之时,断然不会中了那些小人的技俩!你毋须多担心!”那长史官听了无法,只得应了忠顺王,方退了出去。
话说那日孙绍祖将迎春送回之后,一直就未再登门作访。直待那日水溶无意见他,和他说起那园子里贾琏已痊愈一事,那孙绍祖的心里,着实又开始动意。
因是初夏了。过了黄梅时节的,这神京城内也少雨,天气自是好。这一日,那孙绍祖就备了一些礼品,骑了马,郑重往大观园而来。
那守门的王善保家的见了,见有外客要来见贾琏。因有赶紧去了怡红院。走在那甬路上,却是看见黛玉湘云几个往那沁芳桥上过去。黛玉也见了王善保家的,待她上了前,就笑道:“嬷嬷这是要去哪处报信?”
那王善保家的虽上了一些年纪,但行动甚快,身板也极好,走起路来,只管风声呼呼,脚不沾地的。见了黛玉这样问,王善保家的就笑:“那客人自称姓孙,只说要来园子见琏二爷!”
黛玉听了,就看了湘云一眼,因又问他:“果真姓孙?”黛玉的心里,因猜测此人是那孙绍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