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晴雯和麝月听了,脸就有些红,还只管低着头。宝玉听了,也默默无言地出神了好一会。
黛玉见了,便对了探春等道:“宝玉刚回来。我想我们也不可多扰了他。且让他先沐浴更衣吧。”迎春等会意,就对了麝月等道:“我们先走了。望在你们的巧手装扮下,宝兄弟又能和从前一样。”
宝玉听了,就摇头苦笑,心里默叹:“既得了这样一番经历,我又怎会和从前一样?从前的宝玉,已然死了。现在的,不过是行尸走肉!”
一时,黛玉等出了去。因熙凤暂住在宝玉的东厢房。宝玉的住处就挪移在了后院的西厢房。晴雯和麝月取来热水,果就要替宝玉洗澡。宝玉卸去了外衣,晴雯见宝玉的脖子上,竟系了块玉。这是这块玉,又不像他自己的。因对了麝月道:“二爷的玉,一直在二奶奶那里收着的罢?”麝月就点头。那晴雯听了,就疑惑:“那二爷脖子里的那块玉,竟是谁的?”
宝玉在前头更衣,听了就道:“是那甄家的宝玉送了我的!当日,他出狱神庙时,将他身上的玉送了与我,叫我好生收着!”因想起甄宝玉嘱托一事,就将脖子上的玉拿了下来,对了她们道:“你们且将这个也收着。”
岂料,那晴雯听了,就笑:“这固然好。只是如今我们不收这些了。园里的新规矩。只除了二爷的玉在二奶奶那里。”
宝玉听,就奇道:“你们不收,且是谁收着?”
晴雯听了,就道:“林姑娘说四姑娘爱清静,清心寡欲的。遂将园子里的一干贵重簪环首饰之类的,都请四姑娘保管。二爷的玉,本也要拿去的。只是二奶奶说,她是替太太收着的,因此就不放过去了。只是这个,估计还要送了四姑娘那里去。”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叹了一叹。就道:“这个安排也妥当。当日开园时,那暖香坞建着,就是预备存放园里的贵重东西了。现在这样,才是物尽其责。”因叫晴雯将甄宝玉的玉放在了一个匣子里,那晴雯收了,预备等宝玉洗好了澡,就送了暖香坞去。
黛玉回了来,却又与探春坐了在芦雪庵里叙话。探春就叹:“宝哥哥回来了,只不知是悲伤还是喜。万一这以后,又要出去,又是多一番别离!”
黛玉听了,就道:“三妹妹也多愁善感了?”
探春听了,就叹:“家中巨变,我的性子自也变了。”
黛玉听了,就道:“宝玉回来了,是好事。只是我想着,他莫如还是搬出园子住的好。”
探春听了,就问:“林姐姐,这又是何故?”
黛玉就道:“他到底是也大了。我想在外头给他买一所宅院,叫那晴雯麝月茗烟一干人,也随他一并搬了出去。日后,他将麝月和晴雯收了房,也随他的意思!”因又对探春道:“宝玉是长情之人。此番府里遭劫,唯晴雯和麝月不离不弃,他总要与她们一番交待的!”
探春听了,就道:“这样,似乎也可行。他外头的朋友也多。这一时回来了,总是免不了一番热闹。可咱们的意思,却只想不惹人注意。”
黛玉听了,就又道:“宝玉搬出了。那贾蔷等人,若有成了亲的,也一并搬出去。我给他们银子,令他们出去,或买屋子,或赁屋住。自随他们的便。”
探春听了,想了一想,就叹:“如此,只剩了一些守门巡逻的小厮,这园子里竟似女儿国了?”
黛玉就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些上头。只是想着咱们虽败落了,但好歹还要顾惜名誉。究竟迎春姐姐惜春妹妹还有三姑娘你,都还未有人家呢!那些个男人在园子里进进出出的,看着总是不大好!这些,那柳二郎进了园子后,我就想说的,只是觉得不得时机。我到底还有银子。宝玉置屋一事,就交与你办理。依我看,只管清清幽幽的几间屋子就行。在外头,他也能便宜行事。若还在园子里,倒是拘束太多。这件事,咱们办好了后,再告诉他。我看他心里,也觉得这样好!”
探春听了,就叹:“我会着人相看。”因默了一默,问黛玉这些天薛姨妈母女可曾进园子来。黛玉听了,就叹:“她们如何又会来?只是我看那薛蟠,倒还似有些情义。那一天,你病着,不曾出来。那薛蟠倒是叫他几个伙计,送了一些冰糖药膏的过来。他既送,我也就收了。不然,他也多心。以后,再还他的情就是。”
探春听了,就叹:“从前,我只当她们是真好。因此只是掏心掏肺的。现在看来,果然都是最势利的!”
因想起从前,再瞧黛玉。探春只觉从前的自己,竟不似真的自己。黛玉听了,就道:“我想她们现在也是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的。这府里败落了。史家和王家也是抓的抓,贬官的贬官。那薛家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我看,他们也快了。”
探春听了,就道:“我听说薛姨妈一直青睐那桂花夏家,无奈薛蟠只是不点头。薛姨妈有些畏子,倒也不敢太逼迫了薛蟠。只是不知以后竟是怎样?”
黛玉就道:“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任谁都逃不过去的。何况,他家和夏家究竟还未曾结亲。这变数就更大了!”
探春听了,就默默思索一回。因问黛玉:“果真如此,那宝钗又岂会坐以待毙?”
黛玉听了,就站了起来,说道:“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但愿她有造化。”
探春听了,就又问:“若她也无造化呢?”
黛玉听了,就叹:“前事因,后事果。只是,我愿她以后好不好的,都不要来找我们!”因见天色有些晚了,又对了探春道:“不如,咱们先去嘉荫堂布置菜蔬。好长时间,园子里的姐妹,未聚在一处叙话了!”那黛玉一时又想起湘云,心里更似千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