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听了,就笑:“到时我自有办法。”
薛姨妈就叹:“果然拉扯了她下来,你和宝玉的事,还是未定。我的心里也还是悬着。”
宝钗就笑:“妈妈何必为我担心?依我说,该担心担心哥哥才是。他都多大了,只房里一个香菱,如今还没成家立室的!”
薛姨妈听了女儿这样一说,果然又忧心起来,叹道:“正是。真正你哥哥的事也要紧。若给他娶了媳妇。我也就一心一意地只眷顾你了。”
想想又道:“真正府里老太太也可恶。明明知道咱们的心,还偏用琴丫头来呕心咱们。亏得被你姨妈挡了去。虽如此说,保管以后又不定出什么幺蛾子来!”
宝钗听了,只蹙眉想了一想,方问:“妈妈,这一次老太太的病,似乎有点重。我听人说,请的都是宫里的御医。”
薛姨妈听了,就咬牙笑道:“真正我还盼她死了才好呢。她若死了,你才能得造化呢!”
宝钗听了,也笑:“那老太太是个人精。知道有人盼她死,所以一心要挺过来呢!”
薛姨妈就道:“若再有点什么不好的,让她听到了才好。这病着的人,最怕听到糟心的东西。”
宝钗听了,就又笑:“那也不是太难。咱们手头上可不就有个现成的?好不好的,且等咱们出府去。”
那厢母女二人又在房中好生谋划。
话说贾母病重,依旧未能下床。园里的姐妹们都过去请安了。唯薛姨妈宝钗未来,因说家里有事牵绊住了。贾母得知,吩咐鸳鸯让姑娘们在外屋里坐着,不必进来。一大早的,宁府的尤氏也带了小丫头过来了。琥珀翡翠等在里屋伺候贾母,外屋端茶倒水的人,就是鸳鸯了。
那李纨就问尤氏:“上回听说甄家抄了家的。如今可怎么样了?”
那尤氏就叹:“我听大爷说,本来吴大人已经保下了。说抄没家产就遣回原籍的。但不知怎地,皇上旧事重提,到底又将为首的几个领回京治罪去了。”
李纨听了,就念了句:“阿弥陀佛。果然保不定以后。想府里也是抄过一回的。”因想想还是心惊。
尤氏就笑:“咱们府里可和那甄家一样么?以后和他们少来往就是了。”
李纨听了,已然心病未除,就又问:“如今,这府里也藏着那甄家的家私。老太太小厨房里的那几个厨子俱都是甄家的人。你们府里可也有他家送来的金银细软?”
尤氏听了,就又笑:“你是知道我的。有大爷在,横竖我哪能做半回主?我也劝过你珍大哥几次的,无奈不听。因此也就罢了!”
李纨就道:“究竟你还是要问一问。”
这几日,大姐儿病已好,偏生熙凤又病了。因卧了床不起,只打发平儿来贾母处听消息。那李纨就问平儿:“凤丫头的病到底怎样了?”
平儿忙回:“今日已好些了。不过是那日小产留下的旧疾。”李纨一听,也就不语了。
鸳鸯在旁听了,就笑:“刚才我进了里面,老太太嘱咐我传话出来,说姐妹们住着,只管聊天话家常,且也别管别人家的事。老太太说过一个月就快中秋了,且请奶奶们姑娘们商量八月十五赏月之事。”
平儿听了,就在旁插了句嘴,对鸳鸯笑道:“奶奶说,知老太太会提起,已经提前都预备下了。到时只管等老太太大安了,去园里设宴。”
黛玉独坐其中,听了却有些悲戚,因叹:“老太太果然乐观。”
鸳鸯就笑:“如何不是这样?虽然还病着。昨晚还和我和琥珀几个说起笑话来。”
众姐妹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子。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鸳鸯却又叫住她们,笑道:“老太太说了,今儿个人来得齐全,就留在这里吃顿斋饭吧。”
尤氏听了,就点了头,对鸳鸯道:“我是极愿意的。老太太这里的斋饭,府里最好吃的。”
李纨等听了,也就带了迎春姐妹等坐下了。鸳鸯命小丫头撑开一展屏风。邢夫人和王夫人今日未来请安,所来的都是府里的孙辈们。大家平辈,说话果然酣畅。
一时,丫头们摆上斋饭。湘云就对黛玉道:“真正我是吃怕了的。在家里时,也不知跟着我婶子吃了多少顿。”
说罢,看着桌上的一碗黑乎乎的菜,问鸳鸯:“这是什么菜?”
鸳鸯就笑:“椒油莼酱。老太太极爱的。”
湘云听了,就吃了一口。那尤氏见了,就笑:“这个好。我正想这个吃。”
那李纨见了,就笑:“大嫂子,你是怎么了?好像府里串门的穷亲戚似的!”
尤氏就笑:“你不知。自我那妹子没了后,我就改吃素了。无奈你珍大哥不喜欢,我只能偷偷端房里吃。因见了这满桌子的素食,着实对着胃口!”
李纨听了,就冷笑一声,说道:“原是为得这个!”
那湘云又问:“预备的什么饭?”
鸳鸯听了,就道:“红稻米饭。”
探春听了,未免狐疑,因问:“怎么是这个?以往吃的不是珍珠米吗?”
鸳鸯听了,就叹:“三姑娘不知道,如今年份不好,这就红稻米也是难得。只红稻米也不多了,剩下的若是不够,也只得白粳米饭来添了。”
黛玉见了,就叹:“这一二年旱涝不定,我听说府上的米,都是不能按数交上的,要一点儿富余也是不能的。”
鸳鸯就叹:“正是如此。粗米都这样难得,细米就更难了。这正是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来。”
尤氏听了,就笑:“也罢。我们不如吃粳米得了。”因又道:“我也不是姑娘们。从前我未出嫁时,也颇受了一点苦。黄米都吃过的,何况粳米?”
那鸳鸯听了,就顺势道:“大奶奶既如此说,我也就不客气了。”一径说,一径果然叫小丫头给尤氏添了一碗粳米饭。
那李纨见了此景。不免心里又多想了几分。一时难免又默默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