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再一看,分明那水溶旁边,还立着一个身穿浅红色的年轻女孩。探春一怔,看此女形貌,竟似黛玉无二。探春被唬住了,反而立在了那里。
但细细一想,也颇有点不对。料黛玉也是千金的大小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和水溶不必嫌疑同行?想想,还是摇了一摇头。何况,黛玉体弱,若是从她潇湘馆出来,身边必然是要跟了人的。但见前方也并未见紫鹃和雪雁诸人。
探春存了疑,想想,不禁又往前跟了一会。待走近了,探春不禁放下心来。原来那为水溶引路之人,竟是那唱戏的龄官。原本,这龄官身形也有几分似黛玉。看来,自己是看错了。不过,看那龄官殷勤为水溶引路,颇有几分邀宠之心。这让探春见了,又有几分恼火。
既是唱戏的,就难免不知好歹。探春心想:一时等水溶走了,自己需好生教训这龄官一番。一路行,一路思。探春就跟了水溶,到了宝玉怡红院的门口了。她隐在一棵花树下,且要再看看那龄官的形容。
那龄官将水溶带到了怡红院前头,低低道:“王爷,到了!”
水溶见了,就一笑:“不错。”
龄官见怡红院守门的婆子不在,方才见王爷也似不反感自己的言语,因此就又回道:“王爷,不知奴婢方才所言,王爷是何想法?”
水溶听了,不免有些吃惊。因此只道:“你是这府里的人。若有什么,理当和她们说去。”
龄官听了这话,根本就是懈怠。一时,这心里到底害怕了。马上便又对水溶跪下,说道:“奴婢妄言,还请王爷责罚!”
水溶就道:“不过说几句话而已,你何错之有?起来吧!”因叫龄官站起。
龄官见水溶又未生气,到底又要再想说些什么。水溶就道:“你回吧。劳你半路了。”
龄官无法,到底在转身之时,又对水溶幽幽说了一句:“王爷,奴婢的名字叫龄官。”
水溶见她如此,便淡淡一笑,说道:“回去好生唱戏。戏好,太后皇帝都另眼相看的。”
那龄官听了,便又低低说了声:“是!”方才不舍离去。
这厢探春见龄官已走,因是残冬,四下无人。见水溶还未进入院门,遂也大着胆子,欲往前去。刚放轻了脚步,就听水溶后头有一人声响起。
那声音传至树下,且幽幽说道:“王爷,几日未见,不想王爷竟是在园子里留了情了!”说罢,却又是一阵轻笑。
探春纳罕。细细一听,这声音分明就是黛玉。果然,水溶听了忙回了头时,但见梅树下缓缓转出一人。此人手握花锄,提着香袋,披风素裹。只管看着水溶。
水溶见了,便对她一笑。说道:“不想,你在这里!”
黛玉就笑道:“我就在这里。因不想惊动了你,就在这里听着看着!”
水溶见她笑,心思放下不少。遂道:“既然见了我,为何不出了来?倘若我果真进了去,咱们岂不是又见不着了?”
探春在后头,听了他二人这番谈话,心里更是惊惧了。她本以为,一个龄官行事已是出格的了。想不到,今听了水溶和黛玉一番对话,更是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寻思了一会,心想:他二人那般言语形容,分明已是有了私情。罢了,自己还是在暗处再看一回。
“你没了我不要紧。王爷不是见了那龄官了么?她长得也颇有些类我。”黛玉握着花锄,还只管歪着头笑。
水溶听了,就叹:“我来府里拜会政公,顺便进了园子来瞧宝玉。哪里知道政公殷勤,着意要领我进园子,带我欣赏一番。我知道他事情多,因此便叫他不如回去,这里我也熟,自己一人去也是一样的。不想,因入门不对,到底还是迷了路。因遇见那龄官,就烦劳她领了我半路。”
黛玉听了,却还是笑:“我不过这样一问,王爷何须解释这许多?真正也好笑。”说罢,握了花锄,就要往别处去。
水溶见她要走,忙问:“好生遇着了,怎么又要走?”
黛玉就道:“这是在园子里。既然遇见了,就总有的时候。”
水溶听了这话大不对味。便道:“此话怎么说?我竭尽全力,为得只是见你。”
黛玉听了,固也感动,便笑道:“我当然王爷是真心的!说得那些,不过是顽话。请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水溶听了,就道:“固然如此。只是你每一句话,对我都紧要。方才听你所说,我只当你真的生气了。”黛玉就道:“王爷,你若要去找宝玉,不如就进去吧。外面站着,也冷。”
水溶听了,心意暖融,就笑道:“不冷。哪里冷?”因又见黛玉拿了花锄,便问她:“你是要往哪里去?”
黛玉听了,就道“我要去做一件风雅之事!我是要去东角门的石绿庭那里葬花!”前世,她喜欢于暮春之际,葬那些吹落得满山无人问的桃花。不想今生,见了这园子里,漫山坡的落梅,又生出几分感慨起来。
北静王听了,便笑道:“果然风雅!”
黛玉就道:“若能在那葬花之地,耳边能闻得一曲幽笛,也是逸事一件!”
北静王听了,便记了在心里。因笑道:“我很愿意为姑娘效劳,无奈这是在园子里!”
黛玉听了,便笑了一笑,又叹了口气,问道:“这不过是我的心境罢了!我知道你会吹笛子不假。”
岂料,北静王听了,却正色道:“姑娘且不必担心。我记得你的话。”说着,便按了按胸口,就要缓步靠近她。
黛玉见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忘情,已然羞得面红耳赤的了。忙后退离了他几步,说道:“王爷记得就好。你进去吧。我真该去了!一时,梅花吹了落进那沁芳桥下,又不知往哪里去了!若是出了园子,没入泥土被玷污了。抑或是流进那农人的灌溉田地,虽然能滋润田地,但到底可惜!”
水溶听了,便叹:“我真及不得你了。你去吧。只是你出来也该遣个丫鬟跟才好,不然摔了可怎生是好?”若不是在园子里,水溶只恨不得自己陪她去。
“不用。这样的境地,我喜欢一个人。料王爷懂我,也该知我喜欢这样。”说着,竟离了这里,转过身去,不看水溶了,只往望春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