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争执,许家毕竟理亏,老两口又被宁喆和叶丹钳制着,这时恰好许正赶来,叶丹上去就是一巴掌,打的许正两眼一蒙,怒道:“叶丹,你凭什么打我?”
宁喆看到这幕虽然不解,但也觉得许正此时该打,他上前把叶丹护在身后,冷眼逼视他,“为什么打你,等会儿再做解释,你现在还是阿婉名义上的丈夫,如今她性命危急,你先签字。”
“什么性命危急?”许正一脸诧异,“我一个多小时前还见了她,生龙活虎的……”
叶丹欲冲上去再打一巴掌,被医生和护士阻拦下来,医生听宁喆说许正是患者丈夫,就又上前把宁婉的情况简单讲述一遍。
许正听了仍是半信半疑,迟疑着签了字。看着医生和护士匆匆进了抢救室,他头皮一阵发紧,一个多小时前还好好的人怎么这会儿就性命危急了?
宁婉什么时候怀孕了?
南希走过去安抚叶丹的情绪,凌简一直跟在她身边,他看得出南希隐忍的悲戚,也看得出她作为外人的无力。
她始终都是一个性情中人,重视感情。
她曾说她依靠感情为生,这种无力应该是最深的刺吧。
凌简的脑海里忽然勾勒出一个画面,多年前的夜晚,她在夜雨里看着那幅鲜血淋漓的画面。她总说是她爸爸杀了他的爸爸,那当时看到最后一幕的她,看到生命消亡的那一刻的畏惧,想到前路渺茫的恐惧和无能为力……
她当时一定怕极了,而他却始终不在。她把那个自认为真相的秘密压在心中三年多,每一日于她而言,都是煎熬。
想想这几年,他怨过她,恨过她,凌简心里一阵阵悔意。
宁婉被推出抢救室时仍旧昏睡着,脸色如纸一样的苍白,南希和凌简站在她家人的后面,一路跟着去了病房。宁家爸妈要赶走许正爸妈,老两口脸上挂不住在宁婉醒来之前就走了。
等他们走了以后,宁婉妈妈就开始数落许家的不是,从头到尾的错,似乎宁婉嫁到许家之后没有过一天安稳幸福的日子。
南希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凌简看着她木然的表情,也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迟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道:“人之常情。”
“这件事情是许正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南希的语气坚定,“他该受到惩罚。”
凌简点头,“这件事情,宁家不会善罢甘休,叶丹不会善罢甘休,你也不会。”
分开三年多,最了解她的仍然是她。
宁婉是她的好友,如今是这样的境遇,她不会坐视不管。
“但是阿希。”凌简把她拉到远一点的地方,“我知道你和宁婉的关系,也知道你和叶丹的关系,但这件事里,许正的妈妈说的不错,你是外人。有些事情,纵然你心有不平,也不该首先发起,宁婉若是放过许正,你能做的就是开导和安抚,若是宁婉反击,你再倾力而为。”
凌简的话虽然现实,却有道理。
南希一直都知道她和宁婉,和叶丹是很好的朋友,但不是血亲,有事情她可以帮衬,但是不能做发起人,不然会适得其反。
凌简一直都是个明白人,他把许正妈妈的话听进去了,也正是这样的原因,所以她不能因为朋友义气而率先去做什么。
她必须尊重当事人阿婉的意见。
宁婉很久没有醒来,而宁家亲属来的越来越多,病房里根本没有南希和凌简站立的地方,他们听着宁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商讨对付许正的方案,她说话的声音根本融不进去。
凌简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干等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我们先回去,等她醒了我们再来。”
“也好。”南希点头,“我去和叶丹说一声。”
他们先去了周珂的办公室,因为凌简的嘱托,周珂已经去和手术医生问过大致情况了,事实上也不出所料,双胞胎胎死腹中,子宫切除,宁婉再也不能生育,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南希听了委实伤心了一阵。
看到南希和凌简一起出现,又是这样的气氛,周珂心中大概有数,这世上果然能左右凌简想法的唯有她南希一人。
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独特?周珂压根儿我想不通,她灵气通透,却也心肠果决,抛弃人来一点也不含糊,凌简吃了她那么多多,怎么就痴心不改?
但此时并不是说这样的时候,周珂心里明白,凌简心里的苦,只有南希能治,但更知道,凌简承受的苦,也只有南希能给。
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骄傲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吧。
走出医院,凌简看着门口的台阶,忽然想起那次来医院,周珂故意说南希怀孕了的场景,当时也是在这里,她抚摸小腹若有所思的神情真的吓了一跳,以为重逢已是路人,以为她真的已为人妻,将要为人生子……
“你去哪儿,我送你。”凌简侧身看南希,见她仍旧低头沉思,不由轻轻一笑,“在想什么?”
南希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这世事奇妙。我上次见阿婉,她还跟我一起在乌镇游玩,不过短短几日,像是隔了一个世纪,她竟然躺在病房里昏睡,丈夫变心,捉奸在床,被小三撞成这幅模样,失去一对双胞胎,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世事变迁,当真让人感叹啊!”
“有时候造化弄人,就是如此吧。”想起这几年的经历,他也是感叹一声,“大千世界,我们都不知下一刻会有怎样的意外,正是因为意外时刻潜伏着,我们才应该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这言外之意,南希听的出来。
可是让她跳出三年多前那个被大雨冲刷的鲜血淋漓的夜晚,她需要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当年看到的是不是真相,可从爸爸的表情里她似乎认定了那样残忍的事情就是爸爸所为,没有一个无辜的人会露出那样惊慌的表情,也不会那样惊慌失措的逃离。
逃离,意味着做了。
“我先回郊区的房子。”
“好,我送你。”凌简赶去开车,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凌简怕南希觉得不自在,打开了一段轻音乐,却没想到南希在那段音乐里睡着了。
忽然想起高中和大学时,她每每听歌就容易犯困,以至于五音不全难开口唱歌。
她睡了也好,不然这一路的尴尬就像是一种极刑。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在一起竟然也会尴尬。
意识到这个问题,凌简微微蹙眉,看来是相处的时间少了,他要努力把之前三年多的时间都弥补回来。
到了南希的住处,凌简停好车子,便以手抵额静静观看南希的睡颜,许是这几日疲惫的原因,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睛,像把打开的扇子。
她不施粉黛,也美的不可方物。
第一次见她时,她在校园的操场上翩翩起舞,她转了好多个圈脚步却一点也不踉跄,可见平日里的功底深厚。她像一只起雾的蝴蝶,扇动着翅膀,鼓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却恰好刮进了他心田里。
正是青春懵懂的年纪,只那一眼,便已心动,且一发不可收拾。
车里睡着终究不舒服,凌简轻轻打开南希的包却不小心带出一个小布袋,原本也没在意,却在打算放回时改变了主意,他捏了捏布袋,里面装着的似乎是纸张一样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南希,她安稳的睡着,没有丝毫察觉。他知道这样偷窥她的隐私不好,可他忽然想知道什么东西于南希这么宝贵,竟走到哪儿都带着。
他迟疑了一会儿,仍旧决定打开,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纸,他展开,是一封信,一封多年前他写给她的表白信……
凌简的心,忽然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他猛的捂住心口。那封信,隔了十年,纸张已经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了,可她仍旧随身带着,像是件不可离身的珍宝。
阿希:
人生的机缘,是如此巧合,你的出现犹如一道火光映亮了我的世界,遇见你真是一种世间难求的缘分。缘,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它的存在渲染了这世间的美好,让人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憧憬。
阿希,你是我心上翩翩起舞的蝴蝶,展示着玲珑的翅膀,你该在山花烂漫里尽情的舞动,那儿才是你的舞台。
以上皆是伏笔,但愿你愿意做我女朋友,让我给你倾世的呵护与温柔。
答应我,好么?
这真是一封乱七八糟的情书。
凌简看了忽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的文笔也不算很差,只是当时怎么就写出了这样一封毫无水准的情书?
他按照痕迹折叠好情书,展开另一张纸,他看不大懂,像是检验结果一样的东西。他眉头微微皱起,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又将东西放回布袋,轻轻塞回南希包里。
凌简抱南希上楼时,尽管尽最大努力控制了动作幅度却依然吵醒了南希,南希睁开眼睛后顿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时急忙挣扎着就要起身,凌简并不松手,“乖,马上就到了。”
和从前一样的温柔。
南希把头埋到他怀里,泪花已打湿了眼眶。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和他相拥的情景,如今终于实现,她却再次感到害怕。
这世间的美好,总是短暂的。
她怕,会再次迎来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