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喆,那个混蛋,和我吵架了。”
叶丹哭的一塌糊涂,声音哽咽嘶哑,南希听着不由心疼。她抱着叶丹,轻轻拍着叶丹的后背,就像以前无数次叶丹安慰她一样。
凌简微微皱着眉头,叶丹遭遇小产,身体和心里都承受着创伤,宁喆即便有什么不满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和叶丹争吵。一个受了伤的女人,最应该被呵护和安慰,更何况是失去孩子这样的事情。
“南希,先让叶丹进来躺着吧。”凌简收拾好病床,又将桌面整理了一下。
南希半扶半抱的让叶丹躺到床上,幸好她休息的病房和叶丹的病房只有几步之遥。
“宁喆现在在哪里?”
叶丹抹了一把眼泪,佯装不在意的笑了笑,“回去了。”
过分了。南希微微叹息一声,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并不是一个人的错。等待,是最漫长的煎熬。
“我去找他。”南希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怕自己忍不住也哭出来。
叶丹惨白的脸色,还挂着泪珠,她伸手拉住南希的手臂,摇了摇头,“别去,你找他说什么呢?这几年确实是我让他处于煎熬的状态,我在外拼搏,只是想要自己的根基稳固一些,我不想靠他,更不想让别人说我嫁他是为了他的家业财产。”她说着眼角又滑落一串泪珠,“阿希你知道的,我出生农村,家里并不富裕,我从不自卑,但我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南希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别哭了,我去找他聊一聊,你们不能吵架后僵持着。”
“不要去。”叶丹咬了咬下唇,“在爱情里,我不愿意放低姿态。”
“傻瓜。”南希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去求他。”
“是该聊一聊。”凌简不动声色的端来一杯水放到桌上,“有些话不说开就会一直僵持着,对彼此都不好。”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叶丹听的,还是说给南希听的。
南希转过头,用手捂住了嘴巴,为什么上天会有那么多让人手足无措的安排?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有点不合时宜,凌简扭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神色淡淡的让开一点以便南希过去拿手机。
“你跑哪儿去了?”
安晨辉冷厉的声音乍然传来,南希急忙走了出去,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安总。”
听出了她声音的异样,坐在办公室的安晨辉怔了怔,声音放缓了些许,“你怎么了?”
“没事。”南希清了清嗓子,再次说话,“安总,有什么事儿么?”
“你今天为什么没来上班?”
“我今天休息日。”
“你的休息日是昨天!”安晨辉的声音再次变得冷厉,“你装什么糊涂?”
嗯?这个死安晨辉又出什么幺蛾子,她明明是今天休息才和叶丹一起出去吃饭,难道又是有什么事情要安排给她做,才故意这么说的么?
“我是周日休息。”南希斩钉截铁地说道:“安总,今天周日,我的休息日!”
“今天周一。”说话的是凌简,他说完也不看她,拎着水壶径直去了水房。
南希看着凌简的背影,有些愣怔,刚刚凌简为叶丹倒水时她清楚的看到水壶的水是满的,他拎着满壶的水去打水?
“喂?”安晨辉似乎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磁性很熟悉,他想了片刻,是凌简!安晨辉握电话的手紧了紧,“南希,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回来!”
“安总,我现在回不去。”
“你有什么比工作还重要的事情?”安晨辉的声音仿佛结了冰。
“我现在有比工作更重要的私事需要处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员工?安晨辉皱着眉头想,以前他在公司的权威何曾受到过挑战?自从南希来了,他的底线多次被打破,为什么屡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仍说不出辞退的话?
南希很有想法很有创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不服从管理,缺乏集体意识,她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员工,若是在以前,即便有再好的想法和创意他也绝不会留在身边的。让她以后别来上班了的话在舌尖上滚了两次都没能说出口。
他怕一旦说出口,她会不在乎的答应。
这个女人的心,从来都是琢磨不透。安晨辉扶额,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个人有欲望才能让人抓住弱势,可南希的心思埋的太深。
“你……”安晨辉话未说完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他怕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他对下属从来都是铁血手腕,我的要求你达不到你就立刻走人,我给你高薪你就得听我吩咐,不听你就走人……
他是冷的,别人不敢顶撞他,怕丢了工作;他是淡漠的,他关心的只有创意和方案,没有好的创意,没有新鲜的点子,留着就是个饭桶。
可南希不一样。
南希为什么不一样?
安晨辉使劲儿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
南希看了一眼手机,觉得这人真奇怪,明明最后一个字语气已经软下来了,却又忽然挂断了。像安晨辉这样铁血手腕的人,应该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凌简换了一壶热水走过来,见她站在门口盯着手机出神,“安晨辉找你?”
明知故问,刚刚不是听到声音了么。南希抬头看向凌简,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南希急忙扭开视线,淡淡“嗯”了一声。
“除了盛安地产的策划案,你手上还有什么案子在做么?”
南希低头,“没有。”
“嗯。”凌简微微点头,“放松一段时间也好。”他说着走进病房,将水壶放好就拎起大衣要走。
南希一直站在门口,进去怕尴尬。
凌简离开之后,叶丹冲着南希就骂,“你真是要作死啊,多好的机会你们为什么不把话说开?”
“说开了又怎样?”南希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也许,我和他注定有缘无分。”
“到底是为什么?”叶丹拧着眉头问她,“南希,你不觉得相爱很美好么,你爱他,刚好他也爱你,还有什么比两个人相爱是更好的缘分?”
南希伸手去倒水,水壶上还留有凌简的手温,他掌心的温度还和从前一样暖。
“昨天听说你晕倒,他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他在这里守了你一夜,你醒来却连个好脸色也没有。”叶丹苦口婆心地劝道,“阿希,我和宁喆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个人的等待终究是有限度的,当无休止的失望袭击一个人的内心时,他连坚持的理由都没有了。”
原来她昏睡了一天,难怪会记错时间,原来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像三年前一样……
“你和宁喆会好好的。”
“南希,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能让你变得铁石心肠?”叶丹缓缓坐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你压抑着自己三年多了,有时我没心没肺的刺激你,也是想让你说出实情,这世上能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
南希握杯子的手紧了紧,没有吭声。
“我也不是劝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叶丹的神情微动,脸上挂着一层悲伤,“南希,我只是觉得可惜,可惜你们曾经那么相爱,可惜你们曾经让多少人羡慕,可惜你们为何不能在一起。”
“三年前……”南希觉得喉咙间压抑的仿佛窒息,她握杯子的手几乎要把水杯捏碎,“三年前,我爸,杀了他爸。”
叶丹惊住,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南希,良久,摇了摇头,“不会的,南希……”
“那个夜晚,雨下的很大。”南希丢开杯子走到窗前,思绪仿佛又飘回三年前的雨夜,“血从凌叔叔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流出,又被大雨很快稀释,流进下水道,流进街边低洼处……一个人身上究竟有多少血,可以那样肆无忌惮的往外流?”
“南希……”
“阿丹,你认识我七年多了,你知道我以前不晕血的。”
是啊,以前的南希并不晕血,从三年前开始,她忽然开始怕血,忽然经常做噩梦,临近毕业的那段日子她疯疯癫癫的像着了魔一样,任她们如何逼问她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说。
后来,她和凌简分手,说是去西藏,再后来,她又回到这座城市,开起了旗袍店,她很认真的做每一件旗袍,还带了一个小学徒林宁。
从那时起,南希安静了许多,她收敛起身上的光芒,安静的待在郊区一隅,她不理市场的竞争,只埋头设计、剪裁、缝制……
叶丹紧张的看着南希,哭道:“死南希,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如果我们知……”
南希摇头轻笑,眼中尽是落寞,像一场烟花盛开后的黯淡,“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告诉你们又能如何呢。”
是啊,生死之事,说了,她们又能做什么呢,挽不回凌叔叔的生命,也无法真正宽慰南希,一个人最深的痛,总是在心里,需要自己慢慢的去消解,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但别人的每一次安慰都有可能是将快要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将那段鲜血淋漓的过往重新呈现在她面前。
南希才是她们这群人里最坚强的一个。
“这几年,你的内心该是怎样的煎熬啊!”叶丹靠在床上,捂着嘴巴哭,比刚来这个病房时哭的还要悲伤。
南希,那么好的南希,怎么会遭遇这些事情的打击?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门口站着有些无措的宁婉,她手里死死拉着许正,昨天她听说了叶丹小产的事情,她在外面找了一夜许正才找到他,这个挨千刀的人竟然亲手扼杀了一条生命!
“阿丹。”宁婉拉着许走到病床前,她从见过哭的如此惨烈的叶丹,“我,我把许正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