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结束了南希仍旧没有醒来,睡的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想努力清明意识去听清那人到底在讲什么,可意识却仿佛总不受自己控制。
叶丹和宁婉带着林宁在门口将客人一一送出,众人微笑道别,似乎还沉浸在热闹的氛围当中没有回过神来,忽然听到有人“啊——”一声尖叫,顿时惊住了欢笑道别的人。
“怎么回事?”宁婉胆子有些小,听到那样一声尖叫,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叶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急忙循着声音奔了过去,就看到原本立的好好的桁架不知何时倒了下来,倒就倒了,关键是砸伤了客人。
叶丹招呼着没有走开的客人帮忙一起搬开桁架,把那位压在底下的客人拖出来,可那客人被砸伤了头,血从额头处不断流出,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一连串的尖叫叠浪一样传出去。宁婉跑到跟前看到这样的场景,当即吓得捂住了嘴巴,叶丹是这些人中比较冷静的一个,她半抱着那个女孩子却发现女孩子露在旗袍外的腿也在汩汩往外流着血。
活动现场出问题,这个影响究竟有多坏,谁也无法想象。
叶丹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子,又看了一眼歪倒的桁架底部。她微微闭了闭眼睛,看着手足无措的宁婉,厉声道:“你慌什么,赶快打120啊!”
宁婉颤抖着手去摸手机,却因为太过颤抖又把手机弄到地上,好在周围的人总算还有较为冷静的,急忙都摸出手机打电话。
在等待的时候,人群散的很快,上一刻还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这一刻就像是闭瘟神一样的要赶紧离开这里,意犹未尽变成了仓皇逃离。
任谁都看得出,那个女孩子伤的很重,头部流了那么多血,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唐胜南和郑磊从外面挤进会场时,会场里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即便还有人在这里,也是站的远远的,生怕真要有什么事情会沾到自己身上。
“怎么回事?”郑磊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桁架,蹲在地上疾声问道。
叶丹抬头看向郑磊,“你瞎么?”
“你怎么说话呢?”郑磊怔了一下,随即瞪向叶丹,这个女人他也认识,南希的同学兼室友,做什么事情都向着南希,他心里气南希抛弃凌简,对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语气。
宁婉急的直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情拌嘴,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南希可怎么面对她这么多客户啊!”
是啊,如果在活动会场出了事情,南希该怎么面对这些客户。郑磊冷笑一声,她们只顾着为南希着想,却不想一想这件事情对阿杰、对老唐、对圣豪公司的影响。
老唐做广告公司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桁架歪倒的事情,偏偏在南希举办的活动上出现了意外,还砸伤了一个人,这叫老唐以后怎么在行业内立足,谁家举办活动还敢找老唐布置会场?
阿杰呢,他做了几千场活动才打出了现在的名气,好不容易熬到不用每天都接活动做主持开始那出场费了,现在倒好,来帮忙却差点帮出了人命,虽说这件事情与他没什么关系,可到底是在他主持的活动上出的事情,谁做活动不是冲热闹喜庆啊……
再者对圣豪,先是不守规矩跑了一个主持人,再是临时叫来救场的主持人又摊上了这样的事儿,难免让人怀疑圣豪挑人的目光和在行业内的名声。
这些她们统统都不想,只想着南希怎么面对客人。
郑磊越想越生气,干脆不搭理她们。这叫帮的什么忙,惹得什么事儿啊!
“宁婉,你去把南希叫醒。”叶丹表情凝重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心跳脉搏都好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看了一眼已现冷清的会场,眼里的冷意更甚,她从来都知道一场活动出了意外的影响有多大。
南希是这场活动的东家,这个时候哪怕她醉的再不醒人世,也必须要起来面对。
南希跌跌撞撞从休息室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蹲坐在地上抱着一位不停流血的女子的叶丹、坐在地上门头不吭声的郑磊、检查歪倒桁架的唐胜南、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泫然欲泣的林宁及一大群酒店会议中心的服务人员……
血,很多血。
南希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她拼命握紧了拳头,不长的指甲几乎全陷进肉里,手心传来的阵痛让她不得不保持清醒,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得不面对。
自从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可她那个女孩子额头和腿上的血,刺激着她的眼球和神经,一点一点唤出她故意遗忘的画面。
“叫了,救护车么?”她的舌头有些打结,语气有些僵硬,脸上甚至有一丝压抑的惊恐。
叶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忽然有些心疼,她点点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阿希,你别怕,已经叫了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阿希,你别怕。
记忆中仿佛也有人在她耳边这样轻轻告诉她,阿希,你别怕,别怕,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可是那个夜晚的雨真大啊,鲜血一点点被稀释,一点点被冲刷干净,人的身体都凉了救护车才来,医生站在雨里悲哀而又无奈的说,“对不起。”
三个字,宣告了一个生命的消亡。
阿希,阿希。耳边仿佛回荡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谁在叫她?
南希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她在会场的中心一遍一遍地旋转,她想找出是谁在叫她,可是那个声音仿佛长在了耳朵里,阿希,阿希……
“阿希,阿希,你怎么了?”宁婉慌张地去拉南希,叶丹讶异地看着南希的反应,心一下子揪紧了。
三年前,毕业前的某一个晚上,南希在宿舍里就像现在这样,她惊恐地看着四周,一遍又一遍地旋转,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又仿佛在躲避什么东西,那个时候整个宿舍的人都以为她做了噩梦被吓到了,可那不久,南希就和凌简分手了……
“不要碰她!”叶丹把受伤的女孩交给看傻呆了的郑磊,她迅速跑到南希跟前,静静看着那个身穿青色旗袍,捂着头不停拼命旋转的女孩儿。
南希自小学过舞蹈的,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舞者的优雅,就算是这个时候,那种旋转就像是一种不知名的舞蹈,她很美,美的惊心,美的让人觉得悲伤。
叶丹捂着嘴巴,使劲儿忍住眼里的泪,“阿希,我是叶丹,没有人要叫你,也没有人会伤害你,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郑磊满目惊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南希,凭心而论,这个时候的南希无疑是美丽的,美的让人窒息,她的身上有一种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悲伤,从她旋转的步伐里,从她挥舞的手臂上,从她滑落的眼泪里,从她紧闭的眼睛里……
“对不起。”南希忽然停住步子,她仍旧闭着眼睛,似乎仍旧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出来,“对不起,是我此生,欠了你。”
“南希!”叶丹陡然提高了声音,她看到南希的身体猛地一震,似乎从那种迷惘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南希,救护车来了,你别怕,我会陪着你。”
南希木木地点头,“我不怕,我不怕。”
受伤的女孩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郑磊开车带着她们三个也一起跟了过去,会场里后续的事情都交给了唐胜南和林宁。
南希总算是平静了过来,却始终没再说一句话,她坐在车子里,双手紧握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却害怕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个女孩她认识,才刚二十三岁。女孩叫张丽丽,是一个旗袍协会的会员,平时也很喜欢旗袍,是一个内心纯澈的女孩。
丽丽,愿你能平安度过这次劫难。
在急诊室外焦急的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医生终于出来了,叶丹最先围了上去,“医生,请问伤者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朝她点了点头,“我们已对患者头部进行了清创缝合,目前已经止血,腿上的刮伤也已进行了包扎,你们不用太担心,待患者醒来再做个CT检查,如果没什么事情,住院观察几天就行。”
叶丹一颗紧悬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她呼出一口气,对医生笑了笑,“谢谢您,医生。”
宁婉跑过去一下子抱住叶丹,看得出这个一直生活在温室里的丫头,才是真正的害怕。这个时候许是放松了,宁婉却开始哭起来,“吓死宝宝了。”
叶丹好气又好笑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多大了,巨婴宝宝。”她拍了拍宁婉的肩膀,视线便落到了南希的身上,南希自从跟着救护车来医院就不曾开口说过话,她脸上的表情很自责,可叶丹知道这个时候的南希,内心一定是沉痛的。
这件事情应该是唤醒了她某些记忆,不然不会让她那么失态和痛苦。
“阿希,没事了,医生说张丽丽已经脱离危险了。”
南希忽然抬起头,看着叶丹,低声道:“这是不是就是我违背誓言的代价?”
叶丹惊诧,“什么?”
“我曾立下毒誓,一生不再碰触旗袍,我这三年无一日不再违背誓言,今天却还搞出一个什么旗袍秀来,结果就出了事情,连累了那么多人,叶丹,你说这是不是我违背誓言的代价,我是不是真的就不该碰触旗袍?”
宁婉似乎被吓到了,“阿希,你在说什么呢?”
“南希,我要你立下毒誓,从此以后不再碰触旗袍,否则家破人亡、****尽灭、孤绝一生!”
南希的耳边回荡着那个雨夜里母亲声嘶力竭逼她许下毒誓的声音,那个声音悲怆而又无奈。
这就是代价!
血的代价,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