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没有意外剑少的问题,但他没有想到剑少居然如此直接,毫不拖泥带水,连虚与委蛇都省了。
阿思没有犹豫,径自走在前面带路。
二层的人们看着这个仿若不似人间的男子,有些移不开目光,有街上行走的小女孩,都捂住脸不敢看剑少。
阿思很美,但是太冷,很像二层人们家里贴的天魔姬的画像,众人不敢多看。
一路瞩目,铸剑铺子还是很快到了。
天魔城炼兵阁——剑少年看着诺大的门庭,却没有抬步进去的欲望。
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思道:“这便是天魔城最大最好的铸剑铺子,里面的铸剑师都是最好的,请吧!”
阿思漠然的神情在看到炼兵阁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了些骄傲。
剑少将信将疑,还是跟着她走了进去。
与所料毫无二致,众人见着阿思便一个个行礼参拜,一双双漠然的眼睛与略带着些讨好的问候。
有魔卒带着他们参观,一声声沉重而响亮的敲击声击的城墙都起回音,意志不坚的人直欲干呕,阿思看了剑少一眼,他仿佛两耳未闻一般,阿思默然,带着他直接进了炼兵房,高温的炉子把整个巨大的炼兵房都炽的通红,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在用力敲打着案上未成形的兵刃。
剑少没有近前,阿思让魔侍通传了一声,敲击声便尽数停止,然后,那些铸剑师父鱼贯走出,列成两队纷纷给阿思与剑少见礼。
阿思很满意,抬手让众人起身给剑少看看。
一眼看过去,尽是惶惑与木然的眼睛,剑少负手转身离去。
阿思皱了皱眉,跟了出去。
“这的确是天魔城最好的铸剑铺子,天魔城征战所用的兵器都出自这里。”阿思说道,她不太明白剑少在想什么。
剑少却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一个没有骨头的铸剑师能铸出什么样好的剑?那些人能铸好乌魅?鬼都不信!
“我想自己看看。”剑少说道。
阿思停顿片刻,说道:“你应该还没有玉牌吧,我要是不跟着你,你回不了八层半,甚至可能死在这二层都没有人知道。”
言下之意,是说他在仗着归云生的身份了?
剑少淡淡道:“我今天确实不想回八层半了,你且请回吧,也正好让你和你们公主看看,我是不是会死在这二层。”
言毕,看也不看她一眼,径自离去。
阿思有些愤怒,除了公主,还不曾有人跟她这样说过话!
好吧,就让你在这二层好好呆一天,看有没有人敢让你住进去,看有没有魔丁把你抓去喂千影的兽!
剑少开始在天魔城二层转悠。
天魔城砌山而建,一层比一层高,但一层比一层面积小。
二层比一层小了五分之一,那一层比二层大出来的五分之一便是城楼与内城的广场。
二层比三层又小了五分之一,这五分之一便是街市与必要交易的一些铺子。
难得有日光,剑少行走在人迹寥寥的街上,去找一个可以真正能铸好剑的铸剑师。
出乎阿思意料的是,因为剑少身上的白袍,所见之人都以为剑少是上层来的人,除了退避就是行礼,真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可是,转了这么久,才发现,这天魔城的二层还真是大啊,几乎要把他给转晕了,要是迷路了多可笑吧,不过,因为九层天宫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仰望到,所以,迷路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只是,有些饿了,就是饿个三天,也不至于饿死他,但是能有吃的,谁也不会拒绝是不?
可是,换了这白袍,却没装一分银子。
轻叹一息,突然有些什么声音落进耳里!
忙静心屏息听,“叮叮”二响,剑少一个激灵,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远的一个又破又脏的角落里,一个破落的铺子,门口放着一个大号的铁炉子,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正在一边盯着手里的图纸,一边击打着案上未成形的兵器,手里的脏汗把图纸浸了一片,额头的汗也不断滴到纸上,他毫不为意,直到察觉到有人缓缓而至,他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过头来。
这男子正值中年,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身上的汗珠沿着肌肉的纹路缓缓而下,从下往上看的时候,难免让人心里一紧,只是看到脸的时候,紧揪的心便会一松,这个人有一张很平凡的脸,但是面相流露出的憨厚之意让人一看便觉得心安。
当他看清剑少的衣着后,便很容易猜到他来自上层,眼里便有了戒备与冷淡,只是仍旧弯身给剑少行了个礼。
剑少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中年男子见他不吭声。
便也不再理他,开始给炉子添煤,然后一边推动风箱,一边继续盯着图纸。
剑少弯身看了看那张图纸,是一张剑,只是,“这把剑是不是太小了些?”他开口问道。
中年男子不理他,完全置若罔闻。
剑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袍,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转身进了屋里。
中年男子愣住了,这人是谁?
说骄横吧,语气还是温和的,说有礼吧,居然不吭一声直接进屋?
他放下手中的活,赶紧跟了进去,却见剑少已经从箱笼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正在往身上套。
白袍已经给他扔在了地上。
中年男子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怎么回事?
“你?你!”他指着剑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穿那件衣服,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说话?”剑少问道。
中年男子一愣,说道:“你是谁,来我这里做什么?”
“来找铸剑师?还能做什么?”剑少道。
“我没功夫给别人铸剑了,你走吧!”中年男子冷冷道。
剑少却没理他,径自蹲在了炉子旁边,开抬推风箱。
张家曾是真正的铸剑世家,他爷爷张超便是天下最有名的铸剑大师,只是到了父亲,便只是略通其道,到他这里,已完全失传,他并无心去学祖传的技艺,只是,看到这间铺子,看到这名中年男子,莫名觉得很放心而已。
“你一个上层来的人,到二层这里给我推风箱,有什么所图便说吧!”中年男子问道。
“我想让你给我铸剑!”剑少道。
“不可能!”中年男子断然拒绝。
“我想让你给我一些吃的。”
“不可……这个,可以。”中年男子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进屋忙碌了一会儿,便端出一碗羊奶和一个又大又硬的干饼。
剑少放下风箱,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吃完之后,中年男子道:“走吧!”
剑少说道:“我真的要铸剑。我转了很长时间,觉得只有你能给我铸剑。虽然我吃不起饭,但是我会给你报酬。”他顾不得这句前后矛盾的话。
“我不会给你铸剑,我以后都不会再给别人铸剑了。”中年男子拒绝,他盯着尚在打造的那把在剑少看来有些小的剑,说道:“这是我铸的最后一把剑了。”
剑少说不动他,才觉得有骨头的铸剑师,其实也蛮令人头疼的。
富贵不能淫,貌似威武也不能屈,剑少只能继续蹲到炉子边拉风箱。
“我不会给你铸剑,你还不走?”中年男子比剑少更加头疼。
剑少只得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回头问道:“带我来的那个姑娘一生气带着玉牌就走了,我没有玉牌在身,据她说,可能死在这二层都没人知道,你说我要是没有玉牌,守城的魔卒会让我去上面吗?”
中年男子看着剑少被炉风吹的蓬乱的头发和一身破旧的衣服,立马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那你不能走,天快黑了,街上要是入夜还有人停留,会被抓去给千影训魔兽。”
剑少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把白袍套上应该就没事了吧!”
可当二人进了屋,才发现白袍在满是煤灰的的地上一沾,早就变成了灰袍,哪里能看出是白色。
剑少叹了口气,“我还是走吧!应该不会那么倒霉的。”
中年男子却拉住了他,“你还是别走了,要走也等明天走,你要是被抓去给魔兽们吃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剑少心底偷偷笑了,面上却犹疑片刻,说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