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经大天亮,她还躺上榻上,盖着跟昨晚跟易风一起盖着的被子。
离珞和莫殊在隔着一道屏风的小客厅里吃东西。
莫幽月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斜目一瞧,里边的易风已经不见了。她松了口气,幸好没有让父亲和离珞看见他们躺在一起。
莫幽月急忙起身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地打了水洗漱完毕,到小客厅给莫殊见了礼,问道:“父亲,你怎么样了。”
莫殊说道:“小妮,来坐。”
莫幽月瞧着他,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真的好了,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莫殊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过来吃饭吧,不要愣着。”
莫幽月这才嗯了一声,坐到饭桌旁,桌上有白粥,还有几样清淡的素菜。
莫幽月喝了一口粥,想问问父亲关于之前的事情是不是都记得了,又蓦地发现一直没有看到易风。”
“他去找羽杨了。”离珞说道:“他走时嘱我不要叫醒你。”
莫幽月心跳都漏了一拍,嘴里的一口白粥差点噎住,脸已经飞红,一双眼睛看着离珞,差点都要哭出来了,妹妹,不,姐姐,你敢不敢不要对着我父亲说啊?
离珞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莞尔,“易风走的时候,莫伯伯还没醒。”
莫幽月放下手中的汤匙,捂住了脸,好姑娘,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离珞看着她,轻轻咳了一声,“你怎么了?”
莫殊也问道:“小妮,哪里不舒服?”
莫幽月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没事。”
莫殊叹道:“你是不是喜欢易风,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要不是他断了一条手臂,也算是个佳婿。”
莫幽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父亲显然没有好过来,他不记得易风,想必也不会记得更多的人。
更悲哀的在于,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他依然没有认为易风可以做他的佳婿。
离珞漠然看着他们,像是从来不懂悲伤为何物。
莫幽月看着莫殊,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父亲,再没有人比易风更适合做你的女婿了,他的手臂,是为了救小妮才断的,这些事情,你可能一时想不起来,可是,他用……”
“幽月!”门外传来易风轻轻的一喝,打断了她的话。
易风缓步走了进来,向着莫殊行了一礼,才说道:“过去的事情不用提,不要徒惹伯父伤怀,我问过羽杨,伯父可以恢复,但是,可能需要很长时日,这期间,最好不要让他的情绪有大起大落。”
莫幽月无言望着他,不知说何。
莫殊问道:“易风,你吃饭了吗?坐下一起吃。”
易风微微笑道:“多谢伯父,已经和羽杨一起吃过了。”说着,不着痕迹看了离珞一眼。
离珞起身,说道:“我吃好了,和易风出去走走。”
目送两人出门而去,莫幽月微微皱眉,莫殊问道:“小妮,怎么了?”
莫幽月看着他,认真说道:“父亲,你真好。”
莫殊更加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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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珞与易风并肩出了门,今日有雾,像是她模糊不清的心绪。
“你知道他在碧灵宫?”离珞淡淡问道。
易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离珞皱着的眉间仿佛有化不开的浓墨,“他身上有很多蛊虫。”
易风没有作声。
离珞说道:“他不肯对我说是怎么回事。”
易风依然没有开口。
离珞说道:“你能帮我问问羽杨吗?”
易风顿住,他的眉间也有山水如墨,“你真想知道吗?即使知道之后也许会后悔?”
离珞失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也是,聪明如你,见他出现在碧灵宫,怎会不找个机会问清楚。”
易风默然看着她,不知该不该说。
离珞问道:“他身上的蛊虫可以取出来吗?”
易风摇了摇头。
离珞不甘心,“莫伯伯的蛊不是都可以取出来吗?”
易风叹了一息,说道:“他身上有五种蛊,不可能同时取出,但只要试图取出其中一种,另外四种蛊虫就会让他暴体而亡。”
离珞知道易风是怎么样的人,不是确定的事情,他绝不会说出来,她甚至可以想像易风肯定再三问过羽杨怎么取蛊,如何取蛊。
可是,她仍是又问了一次,“没有半点办法了么?”
易风闭上眼睛,说了两个字,“没有。”
再睁开眼睛,离珞已经消失在了雾里。
他看着雾淡一分的那边,追了过去。
在靠近崖边的一个小木屋前,易风追上了离珞。
屋前有棵银杏树,树下一个戴着纱帽的人正坐在那里捣药。
离珞站在他身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壁秋沉默捣着药,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是不是因为剑少?”离珞终于做了最坏的猜测。
冷壁秋依然没有动容,捣药的手也没有慢一分。
“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肯说?”离珞问道。
易风能听出她在极力自持。
冷壁秋漠然说道:“我与你并无什么父女情,我不曾对你尽过半分做父亲的责任,你也无须觉得我是你父亲。”
离珞再也忍不住,“你们都是这样!你们都是这样……她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看见我痛,看见我哭你们是不是觉得好得意啊?”
萧慕雪曾如是,冷壁秋今日也如是,她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满满地自厌情绪控制住了她,她的内心从来都不是完整的,因为父母之爱的缺席,注定她不可能像莫幽月那样笑的那么阳光,她冷冷笑着,眼泪却流满脸颊。
易风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大叔一直在这里。”
离珞怔了一怔,看着笑的那么温暖的易风,抱住他,放声大哭。
易风一面安抚离珞,一面看着抬起头的冷壁秋。
他的容颜隐在纱帽下,但是易风知道他在心疼离珞。
易风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不久于人世,不舍得让她因为你离世而难过,可是,你看,你这样她是不是更难过?”
冷壁秋无地自容,半晌沉默之后,缓缓起身,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小浅,对不起,我不是个好父亲,你不要哭。”
离珞放开易风,转身看着他,依旧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你能抱抱我么?我的记忆里,不论是她,还是你,从来没有抱过我……”
冷壁秋点了点头,低头的那间隙有什么打湿了面纱,他走上前来,伸开双臂,轻轻抱离珞抱进了怀里。
离珞闻着他身上浓浓的草药气,闭上眼睛,露出一个笑容,挂着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