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了早朝后,裴修和楚黎一前一后地去找朱垣烨。
朱垣烨在听了裴修的话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那一刻楚黎可以确定,其实他对那个所谓的机密,是有所了解的,只是他需要一个确据而已。
而她为了他的确据,不但劳心劳神,而且还差点耐心被耗尽。
好在如今事情已经解决,她也就不用再对着褚大少了。
“陛下那您打算怎么做?”裴修问。
“既然已经确定,那么接下来就是搜集证据了。”朱垣烨缓缓道,“我打算把褚承良派到金承去,那里离凰城最远,另外,赵拓那边肯定已经行动起来,狸猫换太子这招肯定不行了。”
“那陛下打算怎么做?”
天边有一片云飞来,遮住了日头,天色一暗,将世间万物都蒙上了层灰似的。云彩渐渐往北移动,日头重新露了出来,刹那明亮。
“阴云再怎么费尽心思想遮蔽日头,云上也仍有艳阳。”
“臣知道了。”
楚黎看了看朱垣烨,又望向裴修,对他俩最后的对话完全是一头雾水。
傍晚,天色朦胧之际,凰城的各大街道华灯初上,夜市稍稍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摊主在路边摆起摊,吆喝起来了。
巡行的官爷说了,再过七日就要连续五天不给他们做买卖了,因为塔塔部落和燕国使者过来访问。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他们要赶紧的才行,至少把那五天的工钱做出来。
所以这几天,夜市起来的比往常要早一些。
与夜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晋王府,王府门前有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看守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凶神恶煞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王府侧门前,马车上坐着个著褐色衣裳的男子,他时不时地朝侧门里面张望,面有忧色。
此时的晋王府书房,朱垣昭坐在书桌后面,紧盯着他面前的男人。
烛光摇曳中,男人的脸一半被光照明,一半隐在暗处,将他原本清冷的面庞割裂成两部分。
一部分温文儒雅,一部分冷酷无情,两厢融合在一起,让人觉得他亦正亦邪、捉摸不定。
也正是因为这份捉摸不定,才让朱垣昭那么急着要召见他,问清楚所有的事。
而从男人开始进屋到现在,朱垣昭发现,他所盘问的问题,对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也因此,他知道了朱垣烨接下来对褚承良的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实行以及以怎样的方式实行。
原来褚承良住在了将军府,而且还是有高人相助的,难怪他们这边一直无法发现他的存在,等发现了又来不及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里还是疑问重重,不能完全信任对方。
“修,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爷,从我俩认识到现在,裴某何曾有欺骗过您?”男人偏过脑袋,脸上的表情坦荡荡。
烛光下,那脸分明就是与当朝丞相大人的脸一模一样。不是一模一样,而是他就是丞相裴修。
听了裴修的话,朱垣昭微一愣后,一时间无言可对。
“那你为何没告诉本王你与那楚校尉是认识的?而且你这段时间往将军府跑得很勤啊。”他虽称楚黎是“楚校尉”,但那三个字就仿佛是从他齿缝里挤出来似的,透着骨子里来的鄙夷与不屑。
“看来裴某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晋王的眼睛啊。”裴修顿了片时,解释道,“楚校尉确实是裴某的旧识,只是后来因我上凰城与她分开了,裴某也没想到多年后,我们竟然能再次相遇。”
“这次裴某老是前往将军府前面也和王爷您说了,裴某需要再解释一遍吗?”
“不用了,”朱垣昭才抬手想制止,又放了下去。对着裴修那张冷清的脸庞,他勾了勾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想想其实也是讽刺啊,你和楚校尉的再遇本该是一段天赐良缘,倒成了如今的分道扬镳,她若是知道你与本王联手,该有多伤心欲绝呐。”
“晋王说笑了,”裴修对着声音来源轻轻颔首,“我与她不过是兄妹之情,并无关儿女情长。”
朱垣昭冷哼一声,“你是这么认为,那人家未必呢?”
他的话刚落的那刻,裴修不假思索地接上,“逢场作戏裴某还是可以的,毕竟有些情报需要从她嘴里得到,裴某认为女人是衣服,要多少有多少,兄弟才是手足啊。”
“大丈夫若只拘泥于情爱,怎能成大事?”
“哈哈哈哈!”朱垣昭突然笑了起来,仿佛是得到一个多大的宝物似的,甚至连眼泪都笑得在他眼眶里打转,“成大事者确实需要有此等觉悟,否则一辈子就只能碌碌无为,被别人瞧不起了。”
“修,本王就是喜欢你这样的野心,”说着,他起身走到裴修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不过啊,本王还是有几句话不得不提醒你,既然你已经在演戏了,就把这个戏演完吧。”
“其次,即便她是你旧识,你俩已经是对立面了,也注定以后兵刃相接,本王希望你能记住今晚所说的话,到时她一旦阻拦的,你绝不能心慈手软。”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朱垣昭突然沉默了,手搭在裴修的肩膀上,在话语出口时,手上也不断使力,“你可不要有所欺骗隐瞒本王的。”
锥心刺骨的痛从左肩上传来,裴修眉毛不皱一下,等到朱垣昭把手松开时,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右手三指并拢聚过头顶朗声道:“晋王放心,裴某对天发誓,裴某若有二心,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朱垣昭点点头,“嗯,希望丞相大人能记住今日所起的事。”
从晋王府里出来,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马车上的人一见到被人扶着出来的裴修,吐了嘴里的草茎连忙上前去。
“丞相大人。”
裴修对着那位领他的家仆点了点头,表示感激,又朝迎接他的人那边摇头,在那人的搀扶下走向马车,并上去。
马车很快到达相国府,此时已是正戌两刻了。
裴修在跳下马车时,因不慎牵动了左肩而皱紧了眉头。
“丞相大人?”见他动作略有停滞,那人关切道,“您哪里不舒服吗?”
“回府里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