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
“这样吧!在下伴同老弟走走……”
“谢了,在下一个人办事要方便些。”
“这……好吧!老弟小心些,告辞了。”八极灵官不再坚持,知趣地告辞走了。
七具死尸,散布在方圆五六丈的芦苇中。
有些尸体的蒙面巾已经脱落,有些仍然掩住面孔,扭曲失血的狰狞面庞,令人看了心中发毛。
刀剑也散落在四周,现场十分凌乱。
没有血迹留下,没有断肢残骸等候捡拾。
晁凌风已经查验过五具尸体,心中疑云大起。
他清晰地记得,他不曾杀害任何一个人。
东风这怕死鬼为了保命,透露有人埋伏诱杀他的消息,自始他就不曾有过杀人的念头,他只想找出那些人的首领来,那个主谋十分神秘,要追查必须从活人的口中获得,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因此,他用风扫残云的快速打击,把七个蒙面杀手打昏,追踪两个他有意纵放的蒙面人。
八极灵官杀了那两个蒙面人。
据他所知,九个蒙面杀手,都是可独当一面,武功出类拔萃的名家。
按理,像八极灵官这种一方之霸,一比一可能旗鼓相当,但在刹那间连毙两人,就有点令人难以置信了。
八极灵官的武功艺业,已超越了一方之霸的境界,此人的修为不仅足以雄霸一方,而且足以在江湖大展雄风,可知青龙帮并不如想像中那么稀松,旗下拥有不可轻侮的高手名家。
他对青龙帮不再忽视,也心生警觉。
尸体没有致命的伤痕,是昏迷之后被杀的。
杀昏迷的人太简单了,不需特殊的手法,手指压住双耳下的藏血穴,血液不上脑部, 片刻即死。
掩住口鼻更简单,但有经验的人可以查出来。
所检查过的五个人,都是被压住血脉而死的。
这表示什么?有人杀之灭口。
“这附近还有其他杀手!”这是他的结论。
“人一定还潜伏在洲上。”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他到了第六具尸体旁,小心地检查尸体的死因。
这是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狮鼻海口颇为骠悍的中年人,蒙面巾不在脸上,腰带上有剑鞘。
百宝囊不在身上,也没有荷包腰囊等等盛物器具,身无长物,显然事先已经作了周详准备,没留下任何可辨识身份的物品。
唯一可分辨身份的是面貌,但他对江湖人物可说所知极为有限,只认识最近所接触过的人,杀手灭口不毁伤死者的相貌,并非百密一疏,而是无此必要,正确地估计出他不会认识这些人。
他查验了六个人,的确一个也不认识。
这人的剑,横搁在八尺外的泥地上,剑身打磨得光亮锋利,晶芒映出附近物体的影像,真可算一把上品的杀人利器。
他搜遍尸体衣裤内每一处可以藏物的地方,但一无所获极感失望。
刚摘下剑鞘,察看鞘内外是否有夹袋,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前面那把剑的反映晶芒,出现异影闪动。
他的反应愈来愈锐敏,经验也愈积愈丰富。
身后有人凌空斜扑而来,人在半空脚不沾地,因此毫无声息发出。
机警敏捷的人,本能的反应永远比神意快一刹那。
他手中的剑鞘闪电似的反手向后上空扔出,人乘势向前仆倒,着地,翻转、出掌,一气呵成,反应神乎其神。
生死关头,他用上了真才实学,人躺在地上,向上吐出的双掌神功进发,两股无形的可伯劲流,在八尺上空会合,然后发出一声劲气进暴的异鸣,罡风骤发,气流急剧流动的啸声有如狂风掠地,也像午夜的万顷波涛。
两个黑袍人一前一后,中间相距约六尺,像一双怒鹰凌空下搏。
“啪!”第一个黑袍人被剑鞘斜撞在脸部,鼻裂肉开,颅骨内陷,人仍向下扑,手中剑仍向前伸。
嗤一声剑贯入泥中尺余,剑故人体下坠的力道所撼,从中折断,人体亦重重地摔落。
假使他仆倒时不翻转,剑必定把他钉死在地上。
第二名黑袍人的刀,被他击出的两股掌劲一聚一爆,刀突然断成五段,余劲威力仍然,一涌及胸。
黑袍人下扑的身题一顿,上身一挺,嗯了一声,重新下坠,砰然一声大震,在地上挣命,五官血出,只叫了两声,便开始抽搐。
他挺身踉跄站起,感到右半身一阵酸麻。
原来第二名黑袍人扑落中掌的前一刹那,左手已虚空向下攻出一记撼山拳。
撼山拳的性质,与少林的百步神拳相差不远,可伤人于丈外,拳出威力万钧,气功到家的人也禁受不起,击实时,磨盘大的巨石也碎如尘粉。
他挨了一拳,拳劲击实右胸,难怪感到右半身酸麻,护体神功有被击散的现象。
他大感吃惊,如此可怕的拳功,定非无名之辈,为何不顾身份从背后偷袭?
气血一阵翻腾,他赶忙坐下,定下心神运气行功,以便及早恢复精力。
他攻出的两掌,是匆忙中骤然聚劲急发的,比事先运功而发多耗一倍以上的真力,必须及早调息。
片刻,他听到脚步声。
危机来了,必定是第三批杀手,武功也必定比前两批杀手高明,有点不妙。
精力尚未完全恢复,但他不能在行功时被人宰割,立即定下心神,徐徐散去所聚运的先天真气。
来人也到了,两个气概不见的佩剑青袍人,年约半百出头,气概风标十分吸引人的注意,给人的印象是沉静、稳健,不苟言笑,不怒而威。
两人正站在第六具尸体旁,不住打量尸体的面貌.也不住打量不远处刚整衣而起的晁凌风。
晁凌风的身旁,两个偷袭的黑袍人已经气绝。
第一位青袍人,目光中有怒意,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无比,放射出慑人心魄的冷电寒芒来。
晁凌风徐徐面对着两个陌生的青袍人,心中颇感意外,这两位杀手,为何与前两批人不同,不立下杀手?
同时,他心中暗懔。
对方定然认为足以对付得了他,认为是最高明的杀手,所以不屑偷袭突袭。
强敌当前,他必须全力应付。
“人是你杀的。”第一位青袍人沉声问。
他只杀了两个青袍人,事急自保不得不全力一拼决定生死。
至于其他七名杀手,要否认不是他并非易事。
“不错。”他冷然答。
也许,他以为对方问的是他身旁的两个黑袍人。
“这人。”青袍人指指脚下的第六名杀手尸体:“是武林中侠名远播剑南双剑客,老大龙剑周毅,你杀他必定没有充分的理由,你必定是那些神秘杀手的重要人物,你……”
“哼!道理好像都被你阁下占尽了。”他冒火地说,忍受不了对方的指责。
他也曾经过生死关头,也曾几乎死在撼山拳下。
他的胜利,是从出入鬼门关而获得的。
他感到奇怪.对方怎么抬出武林道义来说理?那该死的龙剑周毅分明是埋伏的卑鄙杀手,怎么会是侠名四播的名剑客?
“你能杀了龙剑周兄,必定十分了不起。”青袍人居然不动怒。
“还过得去,阁下是他的什么人?你称他周兄……”
“是朋友……”
“那么,你也是他们一伙的杀手了,在下……”
“老夫必须盘问你。”
“在下也要挖你们的底细。”
双方的话都带有火药味,都把对方看成敌人。
“你不打算接受盘问吗?”青袍人语气渐厉。
“大概你两位也不愿接受了。”
“那就……”
“那就凭武功决定了,是吗?”
“年轻人,你找一把剑。”青袍人冷冷地说。
“好,劳驾,把你身侧不远处那把剑丢过来。”
那是龙剑周毅的剑,一把近乎宝剑的剑。
另一位青袍人将剑拾起,信手向他一抛。
他抓住剑,心中大感诧异。
这瞬间,他消失了杀死对方的念头。
“两位上吧”他立下门户候敌。
另一位青袍人笑笑,反而背起双手。
“好狂的年轻人。”与他打交道的青袍人说:“老夫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两人即使在生死边缘,也不会两人联手,你我将是一场最公平的决斗。你请吧:前三招是你的,能在三招之内杀我,算我命该如此.学艺不精,请。”
二十余岁对五十余岁,似乎不能算最公平。
青袍人让三招,的确可算最公平了。
三招之内,青袍人决木可以反击,死了活该。
这是他第一次碰上一个光明正大与他决斗的人。
“我不会占你的便宜。”他坦然地说:“为了表示敬老尊贤,当然不至于让你失望,放肆了。”
他亮剑走位,虚攻了三招。
双剑比划了三照面,不折不扣的舞剑。
双方的身形突然静止,双剑遥遥相对,两双虎目眼神冷然相向,剑上发出隐隐龙吟。
阳光似乎突然失去热力,森森剑气彻体生寒,气温不可思议地骤降,无形的煞气充溢在天宇下。
双方的气势愈来愈强烈,气氛渐紧。
另一位青袍人脸色渐变,似乎被森冷的剑气逼退了两步。眼神充满惊疑悚然的表情。
一声冷叱,晁凌风进攻了,气吞河岳无畏地切入,剑虹破空势若雷霆。
“铮铮!”暴震急骤,青袍人的剑起处,剑无可避免地接触,双方出剑太快了,不可能有变招的机会。
两人的剑皆像匹练般闪动,接着,青袍人的匹练陡然贯隙锲入,锋尖从不可能的空隙中反击及体。
晁凌风的剑虹,也几乎在同一瞬间变化万千,不但及时震开几乎及体的锋尖,他的剑尖也到了青袍人的右胁下,封招回敬几乎同时完成。
剑气及护体神功冲击,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冷流。
人影倏然中分,立即移位又面面相对。
两人都心中暗惊,神色更庄严肃穆。
旁观的另一位青袍人看出情势,倒抽了一口凉气。
“玄门神奇剑气,以神驭剑。”另一位青袍人是行家,悚然地惊呼:“小心……”
叫声中,双剑再次接触,开始快攻,开始各展所学全力争取优势。
剑虹已难以分辨,人影移动快逾电光石火,一连串狂野无伦的绝招源源而出,剑气爆发像是殷雷狂震,眨眼间各攻了十余招,险象横生令人心胆俱落。
已看不出剑虹,似乎已成了剑网,快速的程度可想而知,好一场疯狂的缠斗。
二十招、三十招……
一声低叱,一道剑虹斜飞而出,带起一阵罡风,和一声撕裂人心的破风厉鸣。
另一道剑虹,也侧射丈外。
一声低吼,分而又合。
一幅布帛飘出三丈外,是青袍人的一截腰巾。
电芒破空,势若崩山,是年青力壮的晁凌风,行雷霆一击。
“铮!”双剑相交,力与力的相搏,一切花招已经用不上了。
“铮铮!”火星急溅,人影飘摇。
罡风怒号,三丈内芦草望风偃倒。
再一次狂震,两人各震出丈外。
“老夫三十年来剑下未逢敌手。”远在两丈外的青袍人冷然说:“道消魔长,老夫誓以全力与你生死相决,义无反顾。”
晁凌风已感到真力以奇速灭退,必须在短期间结束这场最艰险的恶斗。
如果他先前不曾受到撼山拳的重击,真力决不可能耗损得如此快速的。
他必须获胜,获胜才能保住性命。
蓦地,他全身似乎突然松懈下来了,握剑的手似乎并没用力,但双目凝视着剑尖,神意已完全附在剑尖上。
剑尖前,似乎幻现出一道隐隐光华。
他的呼吸,似乎停止了。
迈出第一步,脚下轻得像是完全失去了重量。
青袍人吃了一惊,脸色一变,左手猛地托住了右腕,马步徐徐下沉。
聚力于一点,生死一击。
晁凌风逐步逼近,剑尖突然降下半尺。
青袍人似乎被自己的剑所带动,身形一晃。
旁观的青袍人大吃一惊,手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剑把,却又颓然放手。
“元神驭剑。”旁观的青袍人悚然叫:“青云,保住心脉……”
晁凌风突然止步,目光从剑尖移至对方的双目。
“你是冷剑景青云?”他沉声问。
“正是区区在下。”青袍人也沉声答。
“下次,你最好不要向我递剑。”
“你……”
“如果在下查出你是这些杀手的主使人,在下会找你了断。”
“你说什么杀手主使人?”
“这些人,是北雷、东风、西雨三个人的同伙,引诱在下前来,在此地埋伏偷袭,先用暗器再围攻。这个什么龙剑周毅,是在下打昏的,却被同伙杀了灭口。阁下,你最好及早设法洗清自己,不然,哼!我会找到你的。”
声落人动,像是流光逸电,向北冉冉而去,眨眼间便形影俱消。
“这……这人是何来路?”冷剑骇然问。
另一位青袍人是电剑严涛,脸色泛青流着冷汗。
“传说中的五行遁术。”电剑悚然说:“他是御剑遁走的,五行中的金遁。如果我所料不差,刚才他的确在使用元神御剑,你恐怕要丧身在他剑下。以你的功力行破釜沉舟一击,你死他也将真力耗竭,就算我不顾道义乘机收拾他,也于事无补。唉!青云,恐伯我们错了。”
“涛弟,你是说……”
“他一定是晁凌风。”
“什么?”
“错不了,青云。我们的眼线,发现大批神秘人物北来,所以我们分途踩探。这些人,就是冲晁凌风而来的,东风西雨北雷,确是匿伏在此地。”
“这……”冷剑楞住了。
“剑南双剑落成了神秘人物的杀手,九成九是真的,我们错怪了晁凌风。糟了,咱们进快回城,查一查剑南双剑客的行踪,便可证实一些事,柏老哥应该知道一些消息,走!”
“晁凌风,晁……凌风……”冷剑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语;“这误会愈来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