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黄的计划很简单,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无论再强大的生灵,都有天敌存在。
“灰犬虽然已经再度变化,但本性还未完全泯灭,所以仍然是地狼一类。它的天敌,是天狐。”赤脚黄说,“我们时间不多,如果短时间内,培育出一只天狐来,就能克制住它。”
“天狐。”楚迟笑起来,“你不会以为,霊狐和霊犬的方法是一样的吧?你从薛虎胜那里学来的霊术,是为了培育一只飞天犬,可不一定能霊出天狐来。”
赤脚黄点头,“我在薛虎胜家里,翻阅了一些资料,虽然没有找到霊狐的方法,但懂得了一些原理,大概都是通过霊药发掘生灵内在的潜能,如果把你这只吃过霊药的猫,分给这些狐狸吃了,说不定能有一只脱颖而出!”
“我不同意。”楚迟断然拒绝。
“地狼的本性逐渐磨灭,可见是要再度变化成其它的。变成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肯定会比当前还要厉害,到时,就更难对付。”赤脚黄说,“这只猫误食霊药,已经扛不住了,终究是一死,为拯救苍生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你的计划漏洞百出,侥幸成分太多了。”楚迟毫不客气的反驳,“我看,要打败地狼,猫爷得做主力。”
“它现在这个样子……”赤脚黄不禁哑然失笑。
“天敌压制的想法没错。但如果力量足够强大,一力降十会。”楚迟说,“猫爷的潜力比你这些活了不到三五年的狐狸要好太多了。如果是那只有了道行的老狐狸,我还勉强会答应一试,这些歪瓜劣枣,还是别花心思了。”
赤脚黄对自己找来的这些狐狸,的确是没抱太大希望,被楚迟一说,底气更加不足,“那小哥要怎么做呢?”
楚迟把浑身白毛脱得差不多,只剩一些赤发的猫爷抱到手中,用手抚摸着,陷入了思考。
猫爷当初面对第二次化形的妖魔尚且不怕,虽说落败,那也是因为对手实在太强,这次到闻家村,几次三番面对大灰落荒而逃,楚迟相信,那绝对不是因为白猫害怕,而是有另一个原因存在,那就是它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去赤脚黄家里偷吃霊药,肯定不是贪吃,目的,显然是为了变强。
想想,当初用几只普通的疯狗就逼迫出了白猫可以面对化形妖魔不惧的实力,吃了霊药后的白猫怎么可能会弱?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时间不等人啊,小哥。”赤脚黄以为楚迟是舍不得癞皮猫死,忍不住催促说。
楚迟没理会他,走到洞口,望向外面覆盖着皑皑白雪崇山峻岭,仿佛一条条银龙纵横睡卧,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回头对赤脚黄说:“山水有神灵,我看,这一次,我们得请它们帮忙了。”
赤脚黄纳闷的望着楚迟,像个无知的少年般抠了抠脑门,不明白楚迟的意思。
但楚迟怀里的癞皮猫,却是挺了挺身子,蠢蠢欲动,身上绷紧的皮肤裂开了一些,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洞外,楚迟怀里抱着全身癞皮的猫爷,在前方,十只狐狸呈环形分布,像是警戒的卫兵,它们高扬着头,望着远方。
在它们的脸上,有楚迟用鲜血画上的特殊血纹,那既像一个字,又像一种图画。
赤脚黄呆呆的看着这些狐狸,狐狸是他找来的,但毕竟是野兽,野性难驯,他也只能是利用狐骨哨,对它们进行了召集,但要指示它们像现在这样排兵布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突然冒出的神秘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似乎对九黎异术,都有相当深刻的了解,然而,自身又并不拥有太强的力量,他到底是来自更神秘的古族世家,还是天赋异禀,触类旁通?
楚迟突然开口说道:“你准备好没?”
赤脚黄还以为是在跟他说话,侧头,却见楚迟用手一遍遍的摸着怀里的癞皮猫,显然说话的对象也是它。
癞皮猫用行动做了回答,它从楚迟身上一下窜了出去,踏着附近的一只狐狸身上,再一纵身,落在最前方领头的狐狸身上,昂首挺胸站立,发出一声如奇特的长啸。
在癞皮猫长啸的一瞬间,赤脚黄呆住了,因为他竟看到癞皮猫与灰犬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尽管,两者的外形没有一丝相似,但它们都给了他同样一种感觉。它们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睥睨其他生灵的高傲。
它们与众不同,世间无双。
癞皮猫身下的狐狸丝毫没在意被当了坐骑,相反,眼神中迸射出一丝狂热的神采,仿佛癞皮猫站在它身体之上是它的荣幸。
狐狸开始奔跑起来,迎面而来的寒风,跑向起伏的山岭之间,楚迟紧跟它们之后,赤脚黄也跟上。
狐狸在雪地上跑得很快,两个人类被拉下了很远,翻山越岭过后,已经完全看不到狐狸们的身影。
两人跟着狐狸的足迹,气喘吁吁的走着,前方的路越加难走,两旁的树都是出奇的粗壮,人在中间,渺小如蚂蚁。庞大的树冠上堆满积雪,不时传出被雪压的吱呀声。时不时,也有一大堆雪,从树上滑落下来,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雪早已停了,但风吹来,还是会吹落上方的雪屑,林子里,还是给人下雪的感觉。
赤脚黄看着这一片山林,充满了惊讶,他常上山采药,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这无疑是一片古树林,那些大树,至少都有三四百年的年龄,比村子里那棵被雷火烧掉的土地树都要古老。树皮粗糙如同鳞甲,有些被碗口粗的怪藤缠绕,有些上面沁出紫黑色的树浆。
特别是其中一棵,比周边最高的大树,都要高出十多米,巍峨挺拔,没有任何旁枝和藤蔓的攀附,甚至连雪,都没有一丝落在它身上,它仿佛一柄剑,直刺云霄,显露出一股凛冽的气势。
狐狸们停在了这棵树下不远处。
除了癞皮狗之外,所有的狐狸都穹背俯身,背上毛发竖起,蓬松的尾巴扫起地上的积雪,它们咧嘴嘶吼,如临大敌。
赤脚黄心中猜测着,楚迟口中所说的山水神灵,难道,就是这棵令人心悸的大树?
赤脚黄很想向楚迟询问,却发现楚迟已经紧闭双眼,口唇间吐出一个又一个简短的音节,那是他完全陌生的语言。
狐狸们也越来越紧张,嘶吼声越加剧烈,有几只甚至不时往前扑出,像要冲上前去殊死拼杀一番。显然是有什么正在越走越近。
赤脚黄心中紧张万分,不由自主的捏起了拳头。
一只花白的狐狸终于耐不住,大叫着冲出去,刚跑出十多米,发出一声惨叫,歪着身子飞了出来,四肢不停颤动,口中吐出血沫,肚皮裂开,鲜红的肠肚散落一地,热气腾腾,当场死得不能再死。
一切发生太快,让赤脚黄来不及看清事情的经过,他下意识的一扭身,躲到了旁边的大树背后,再好奇探出头来,才看清狐狸们面对的是什么。
不是大树杀死了狐狸,而是一头雪白的大野猪。
也不知是它身体之上沾满了雪还是本身就是白色皮毛,与雪白的环境浑然一体,让赤脚黄一时间没办法发现它的所在,而一挑过后,它森白的獠牙上沾满鲜血,这才露了行迹。
村里的李猎户曾打过一头三百来斤的大野猪,毛粗皮厚,发起疯来,毁了他半张脸,好猎犬死了三只,才把它弄死。猪尸被几个村民抬回村后,横卧在村里的打谷场上,獠牙跟匕首似的,那是赤脚黄见过的最大的野猪。
赤脚黄也知道,深山老林,野猪众多,三百斤的野猪还算小的,解放前曾有人见过两、三米长的大野猪,跟小象似的,身后跟着几十头野猪小喽啰,把老树林生生踩出一条宽道来。
眼前的这只野猪体型真的像头象,獠牙异常的长,它淌雪而行,在挑飞花白大狐狸后停下,与癞皮猫目光对视。它的眼珠藏在皱巴巴的眼皮下,显得很小,目光却异常的明亮。
癞皮猫一跃而起,它一动,其它蓄势而发的狐狸们也随之窜了出去。地面雪花飞卷,仿佛平湖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