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院的第二天,行动还没有付诸于实践,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一大早,我爸出去遛弯回来,给我捎回一个通知,房子开始重新量了。
我爸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不知道。
我爸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恐怕这一重新量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这几天外头议论挺多,说同样的面积,算出来补偿却不一样,前院老王整天在我耳朵边上嘟囔,说他家吃亏了,咱家沾光了。”
其实我最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次重新量房子意味着关于我们这一片拆迁的事,前期工作已经全部废除,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安慰我爸道:“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上天注定的。”
我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用一种深邃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转身回屋了。
我架着胳膊,打算出去看看。
因为肋骨还不敢多活动,胳膊又不舒服,所以走得很慢,刚出门,前院老王站在他门口看到了我。
“幺!这不是立本么?出院了?”老王朝我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我看老王的笑里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含义,但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我同样笑着,慢慢挪着脚步,对老王说:“王大爷,昨天我刚回来。”
“呵呵,没事了吧,哎呀,你看看,真是,也不知道哪些天杀的,把孩子打成这样!”老王道。
老王的怜悯让我觉得很虚伪,在他的眼神里,我看到更多的是则是幸灾乐祸。
“诶,王大爷,听说又量房子了?”我赶紧换了一个话题,我不想再看到他那种假惺惺的表情。
“是啊,上次贴的那个补偿明细,太不公平了,政-府也不是吃干饭的,这里面有事啊!”老王故作神秘的对我说道。
“哦?是嘛?也可能各自家有各自家的实际情况呢?”我说道。
“立本啊,你在这里又不是住了一年两年了,你看不出来么,各家房子大小都差不多,这钱可差的多了,你说这里边没事的话,能差这么多么?”老王对我道。
“您说的是,呵呵。”跟一个老油条争辩,我得不到什么优势,干脆不与他理论,当然,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我刚想摆脱这个老王,出胡同走走,他又神秘的对我说:“立本啊,今天量房子咋没见你那个同学啊?”
“不知道啊!可能人家忙,没来吧!”我说。
我不知道老王问我这句话到底啥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怎样一个观点,更不知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什么答案,我只好装作不知道。
“哦!”老王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
我刚想走,我爸拿着我的手机出来了,见我,他递给我手机道:“立本,你电话,响了好几次了,看看是谁,给人家回一个吧。”
我拿过手机,两个未接电话,都是曹凯打来的,我回拨了过去。
“喂,立本啊,忙啥呢不接电话。”曹凯在电话里问我。
“哦,曹哥,没忙啥,出来透透气,手机刚才没听见,有事么曹哥。”我说。
“没啥事,就是问问你好些了么?”
我突然想起我打算跟他辞职的事,反正量房子有我爸在,我也插不上手,便打算去曹凯那里跟他谈谈。
“曹哥,我一会去你那里吧,咱哥俩聊聊。”
“你能出门么?你这身体!”曹凯道。
“没事,光躺着累。”我说。
“要不我过去接你!”曹凯说。
“不用了,我打车吧。”我说。
“那好,我等着你啊。”曹凯说。
我回家拿了那张存单,又拿了五千块,打算跟曹凯把帐结了,这人情我是越欠越大,还点儿是点儿。
曹凯早早的在门口等着我,一下车,他便过来搀着我,像是接一个孕妇一样。
坐在熟悉的小屋,熟悉的电脑旁,一切都像是昨天,但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来了,小屋里熟悉又陌生。
“哥,这是你给我交的住院费的钱,一张存单,另加五千块,你数一下。”我把存单和现金放到桌子上,对曹凯说道。
“兄弟,你这是干啥?我现在又不缺钱,你拿着花吧!”曹凯诚恳的向我面前推了推。
“曹哥,没事,你就拿着吧,我还有。”我说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曹凯显然不知道公-安局长给我送钱的事。
但这件事我也不想多说,我现在都迷迷糊糊的,再说,也有王晓娜的交代,如果曹凯知道了,黄丽丽肯定就会知道,到时候万一涉及到什么人,就不好了。
“呵呵,我自己存的。”我撒了个谎。
“立本,咱哥俩你就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能有三万块存款?谁信啊!你就别拆了东墙补西墙了,快拿回去吧啊,我啥时候用钱,再跟你要。”曹凯说着,站起来把存单塞进我的口袋里。
我掏出来再给他,他再塞给我,一来二去弄的我气喘吁吁,大汗直流。
曹凯见状不再跟我争论,理直气壮的说:“立本,如果你拿我当兄弟,这些钱你就先拿着,你花不着的话,就当你替我存着,如果你执意要给我,那以后咱俩就当谁也不认识谁吧!”
我不知道我哪来的魅力让曹凯对我这么讲义气,当初我怪他利用我,可现在呢?现在我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可他依然对我如此仁义,我不得不想,人活着,有很多事情你是看不透的,但你必须怀着一颗仁慈的心去感恩,即便到最后你受到的是伤害,对得起自己,就会无怨无悔。
“哥,既然这样,那我就先替你保管着,当兄弟的现在无以回报,只能日后再找机会感谢了。”我默许了曹凯,没再从口袋里掏出存单和现金。
曹凯给我倒水的功夫,我小声的对曹凯说:“曹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曹凯回过头,问我:“哦,啥事?”
“曹哥,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爬山恐怕一两年是不行了,而且我现在也没法再上班了,我想辞职。”我是很努力才说出最后这四个字,并不是我惋惜什么,也不是我舍不得这份工作,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再欠着曹凯一个人情。
事实跟我想的一样,曹凯笑着把水放到我跟前,对我说道:“你怎么想的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干赔本的买卖是不是?呵呵,立本啊,我说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呢?你哥我虽然现在也不是什么大款,但起码比你混的好吧,你辞职?你以后喝西北风么?你在我这里好歹有几分钱的工资,吃没问题吧,再说了,你父母年纪都这么大了,难道你一辈子不上班,一辈子做个无业游民么?”
我无语。
“兄弟,对不起啊,我说话太重了!”曹凯以为我不爱听他的话,跟我道歉。
“哥,不是,我,我现在户外老巢没了,自己又这个样子,什么也干不了……”
“呵呵,你是怕吃白饭是吧?兄弟,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器重你么?我就是看你人实诚,有思想,以后肯定能成大事,我看人很准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白饭的,这样吧,等你伤好了,你就负责给我看店,我在新华路打算新开一家店,以后咱哥俩一人看一个,别人我不放心。”曹凯打断我的话,说道。
“哥,我……”
“好了,就这么定了,喝口水。”
我又被打断了,曹凯的话让我很感动,我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个这么看好我的人,夸得我像是神仙下凡,无所不能一样,可我刘立本是块什么料,我自己最清楚,我怎能胜任管理一个店。
但已经没有我说话的份,曹凯对我说完,外面就来了顾客,他忙着出去“接客”我也不好多留,便跟他一起出了里屋,对他说我辞职这件事日后再说,便跟曹凯告了辞。
出门打了个车,我对司机说去市-委,打算去找青青他爸。
听到我说目的地,司机看了我一眼,可能是见我不像是官府的人,便把打表器往下一按,对我说道:“兄弟,去办事的吧。”
“恩!”我点头应了一句。
“呵呵,兄弟别怪我多嘴啊,去市-委不如去市-政-府!”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说道。
“恩?”我看了司机一眼,不知道他啥意思。
“政-府才是办实事的。”司机继续说。
我忍不住了,怎么觉得司机像神经病一样,我去市-委找人,他偏让我去市政-府,这啥意思啊?
“大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我去市-委,你干嘛让我去市政-府?”我问他。
“你不是去上-访么?上-访去市-委没用。”司机看了我一眼,说道。
“上-访?大哥,我不是上-访的,我是去找人的,呵呵。”我笑着对司机说。
“哦,不好意思啊。”司机对我道歉,然后继续解释说:“我这几天拉了好几个受伤的,说去上-访,我以为……呵呵,上-访的话还是去政-府比较管用。”
我笑了笑,没接司机的话,本来我对于官府了解的就很少,只是通过网络略知一二,而且也没打过什么交道,这辈子我从政的希望已经是零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么多,容易被跨!
也不知道咋回事,今天市委大院门口的车特别多,离大门口还有三百多米,司机就把车停下,告诉我说前边不让停车,让我就地下车,而且车费给我便宜了一块钱,我心想,远点就远点吧,我也能走过去,便付了车费下了车,临走,司机没有给我票,我也没要。
“兄弟,等一下!”我刚走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我以为我落车上东西了,出租车司机给我送回来了,可是当我回过头看,叫我的人我并不认识。
我又以为他认错人了,对他笑了一下,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人紧走两步追上我,笑着说道:“兄弟,兄弟,呵呵,等我一下。”
我只好停下,那人站在我旁边,看上去有二十出头,干净利索,身材偏瘦,颇有几分电影上中南海保镖的气质,但面相憨厚,笑容纯真,我不认识他,便对他道:“你,是叫我么?”
“呵呵,是的,这是你的一个朋友托我给你的。”说着,那人递给我一个纸条。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啥意思。
“谁啊?”我没接他的纸条,而是继续问道。
“呵呵,这个您就别问我了,你还是自己看吧。”说完,那人把纸条塞给我,走了。
我自言自语道:“竟玩些小儿科,传纸条是初中生干的活,这什么年代了,没一点技术含量。”
打开纸条,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立本,到马路对面白色吉普车,急。”
我朝马路对面看了一眼,虽然车位上停满了车,但那辆白色的吉普车在众多的车里面还是很显眼,因为玻璃贴着膜,我在这边根本看不到里面,我又看了一眼纸条,这个字体,很陌生。
我猜测这是谁在搞鬼,有事干嘛不打电话,写了这种狗爬的字不说,还派专人送过来,这也太新潮了吧?我想了一圈我身边的人,觉得谁都不可能这么做,但我心里还存在一种强烈的求知欲,能叫上我的名字的,肯定跟我认识,我想见识见识到底是谁。
我想到了黑社会他们,但这是在市委大门口,就算是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车来车往的,我随便喊一嗓子,他们就会害怕,而且我跟黑社会的事已经了了,他们也没理由找我。
想到这,我把纸条团了,塞进口袋里,朝对面的白色吉普车走过去。
白色吉普车就像是长了眼一样,我刚走到跟前,后车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下来一个人。
我看了一眼那人,不认识,也不面熟。
“兄弟,上车吧!”那人手一摆,指了指后座,对我说道。
“你是?”我没上车,问那人道。
“呵呵,你不认识我,我们先上车吧!”那人笑着对我说。
“我不认识你,我凭啥上车?”我反问道。
我觉得这人真******可笑,好车了不起啊,你就让我上?
“你想知道公安局长为啥给你送钱么?你想知道你出院为啥有人接么?”那人走近我两步,笑着问我说。
“你是谁?”我警觉的后退了一步,反问他道。
“我是谁重要么?上不上随你了,呵呵。”说完,那人自己上了车,马上把车门关了。
他是谁?他们为啥什么都知道?我犹豫了,这车到底是谁的?车上坐的又是谁?
强烈的欲望感让我有一种冲动,是啊,太多的谜团我需要解开,不然的话我根本就没心情去干别的事,不管是王晓娜也好,黑社会也好,黄丽丽也好,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车子刚刚发动了火,我拉开了车门。
那人下车,我坐上了去,然后那人也上车,我被夹在了后座中间。
车上加上我有五个人,前排的我只能看到个后脑勺,但从背影上,我感觉很陌生。
正当我想问问他们,我身边另外一个突然拿了一块毛巾堵在了我的鼻子上,我极力的挣扎,但我身上有伤,根本没办法用力。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