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追上我,见我背着我妈在太阳下晒着,他怕晒坏了我妈,让我把我妈放在了马路边上的树下,母亲的疼痛越来越厉害,在家的时候她的呼吸还是急促的,现在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弱,我让我爸看好我妈,我重新回到马路边上。
人越是在着急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越慢,我等了一分钟,却感觉有十分钟那么长,我真想背着我妈直接跑去医院,但太阳实在是太大了,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热死,但我妈受不了。
越是着急,越是不来车,我看一眼马路,看一眼我妈,等我把眼睛再看去马路的时候,我眼前一亮。
一辆面熟的红色法拉利在离我二十米的地方,向我开过来。
真是人不帮我天帮我,我清晰的认出了车牌号,没错,就是她。
我也不管其他的车了,冲到机动车道上,双手伸开拦住了这辆法拉利!
也许是我行动的太慢,也许是她的车速太快,只听“吱”的一声刹车,法拉利停在我千米二十厘米处。
为了我妈,就算她撞上我,我心里也无憾!
“干嘛呢你?不想活了?”她放下玻璃,扯着嗓门冲我就是一句喊。
我能体谅她的心情,刚才我肯定吓了她一跳,着急在所难免。
我赶紧跑到她跟前,凑上前说:“对,对不起啊,我妈病了,你能拉她到医院么?”
她看了我一眼,突然一顿,然后斜着眼不屑的对我说:“你妈病了管我屁事,流氓!”
如果我不认识她,我会一句话不说离开,但她不一样,虽然我不知道她叫啥名字,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熟人,我总以为熟人帮个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那一刻,我蒙了,直到她加油门朝远处开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和她之间,依然属于梦里的那种关系,我甚至感觉得到,那是一种卑鄙无耻,低三下四,下流至极的关系。
我顾不得再考虑我们的关系,终于我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好在世上还是有个好人的,司机师傅把我们送到医院,见我着急的不知所措,车费也不要了,嘱咐我赶紧去急诊,开着车走了。
天朝的医院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你不把医院的角角落落都走遍,你的检查是做不全的,他不会管你是否腿脚不方便,也不会管你是不是正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你所做的,只有听从指挥,大夫递给你一个单子,你最少需要跑三趟才能明白这张单子是干啥的,你的腿遛直了,钱遛光了,病人遛死了,医院才会告诉你,你可以结账走人了。
我已经忘记了当时我是怎么背着我妈,跑了一楼跑二楼,跑了二楼跑三楼进行全方位的检查的,直到傍晚时分我妈被推进手术室,我才从那种恐怖的氛围中逐渐醒过来。
我和父亲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没有一句话,父亲手里拿着大夫给诊断的结果,而我脑子里除了那个词,几乎就是一片空白—心肌梗塞!
其实到现在我都搞不明白,为什么我妈的病来的这么突然,像我爸说的那样,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中午就病了,而且一病就如此严重,虽然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我自以为是铁打的,钢铸的,但在当时,我还是几乎被打垮。
我爸带来的一万五千块钱都交了住院押金,我身上说多了也就是五百块,恐怕连一天都撑不下来,大夫告诉我,做完手术到出院,最少准备七万块!
七万,这个数字对于海明市的一般家庭来说或许也就是全家吃一个月的切糕这么简单,但对于我家来说,那就等于赔人家一个切糕般恐怖了。
大夫说我妈的心脏里需要放支架,虽然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没有钱,别说是支架,就算是黄瓜架也买不来。
等我妈被推出手术室,安顿好了,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我傻傻的坐在病床边,看着我妈没有一点血丝的脸,我的心如刀绞,如果卖肾能给我七万,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卖掉,可他们告诉我,卖肾只能换一台苹果。
我一直以为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可如今,钱成了问题,我爸不想把这个重担压在我身上,没等我妈醒过来,他走了,等他再回来,手里拿着两万块钱。
医院一天催了五遍,我求了大夫,也求了院长,但无济于事。
就算是交上了我爸借来的两万块,户头上还欠一万多,医院,是永远也填不满的老鼠洞,你的钱在他这里就如同是一杯水倒进洞里,瞬间被泥土吸干,你一杯一杯的倒,他一杯一杯的吸,永远看不到灌满的那一天。
第二天下午,医院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不交钱,病人将直接断药,后果自负。
俗话说活人岂能让尿憋死,我把我身边的朋友算不数落了一个遍,虽说有钱的不少,但我能开口的却不多。
如果华子称个百八十万,我就不会这么纠结,但我也知道,他真的能有这么多钱,我俩可能也不会做成朋友,社会啊!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真他娘的有道理!
往往你有钱的时候感觉不出什么叫低人一等,什么叫低三下四,但当你开口像别人借钱的时候,不自觉的你就会扮演一个“孙子”的角色,我这刚想了想,还没借,自己就感觉有点孙子样了。穷人是淳朴的,这话一点不假,他们会把有钱人敬仰起来,因为他们自卑,他们不会奢求你什么,但他们会把有钱人看的高尚,伟大,贫困潦倒的生活让他们变得淳朴,而淳朴的性格决定着他们的贫困,善待身边的每一个穷人吧,他们才是人类最原始的状态。
又扯远了……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我一口饭都没吃,我爸也饿了一天了,我没有一点胃口,但我怕我爸饿坏了身体,出去随便买了点吃的,让我爸吃着,我打算出去打电话借钱!
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上有五条短信和三个未接电话,没工夫看了,先给华子打个电话,酝酿一下,借钱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要演练一下才行。
华子很快接通了我的电话,不容我开口,劈头盖脸问我道:“你死哪里去了,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
“华子,我在医院!”我没那种闲心跟华子斗嘴。
“咋了?梅毒又发作了?”华子一如既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妈病了,需要七万,还差四万。”
“立本!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真想跺了华子的狗头,有拿自己的亲妈开玩笑的么?但我没心情跟他发火,我也知道他没钱,但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想跟华子说说,或许这就是朋友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我俩貌似没一起享过福。
“刚做完手术,心脏放了个支架,医院说晚上之前不交钱,给停药。”我一五一十跟华子说了。
“你等我,马上到!”
其实华子来不来没啥关系,他来了又能怎么样,无非跟我一起在心里把医院骂一遍,也无非劝我几句,而这些,跟钱又有毛关系,没钱,一切都免谈。
二十分钟后,华子出现在我跟前,正如我所想那样,华子的第一句话便是:“哥们,别难过,办法总是有的,不就是四万么,我们一起想办法。”
车到山前必有路,可现在前方塌方了,路被埋了,我被困了,你再怎么安慰,我还是过不去啊!
“走吧,去看看阿姨!”华子拉着我来到病房,跟我爸寒暄了几句,又嘱咐我妈安心养病,我俩便又回到医院走廊。
“立本,我那里还有两千,一会我去取了,你先用着,剩下的咱一起想办法。”
我看着华子,冷笑一声:“两千?加个零也不够!”
“不够我们再借啊!咳!你不用管了,天黑之前我拿着四万来找你!”
说完,华子一溜烟跑了。
我依然冷笑着,他?他能搞到四万?反正我没信,除非他去借高利贷,抢银行,偷国库,其他没啥办法。
我对华子没报什么希望,他的朋友圈我知道,除了我,其他人跟他也就是表面现象,没人看得起他,更别提借钱了,但我对华子却充满了感激,他能把我的事当成他自己的事去办,就凭这一点,足够了。
医院已经是第六次催款了,而且这一此给出了时间限制,晚上八点之前必须缴款。
借钱的电话我再不打就来不及了,我脑子里把我能借的人过了一遍,最后把目标定在了两个人身上,一个是青青,一个是曹凯。
青青跟我有一年的感情基础,就算我们前天刚刚分手,但我对青青的感情却没有降温,我还爱着她,还想着她,即使她误会了我,她爸妈看不起我,我也没把她放下,如果不是为了钱,我可能不会屈尊于她,但现在我没别的办法,我妈的病和我的自尊比起来,孰轻孰重,我很明白。
曹凯给我的印象就是仗义,虽说我跟他认识也不过几天,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曹凯这个人能靠得住,无商不奸,曹凯的奸,绝对不会在朋身上用。
最后我还是决定跟青青借,因为我知道四万对于她来说没啥问题,而且凭着我俩一年的感情基础,她能借给我的可能性很大。
犹豫了十分钟,我拨通了青青的电话。
我知道我为啥犹豫,堂堂一个男子汉为了钱去跟一个刚分手两天的女人张嘴,这对于我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来说是何等的艰难,但我别无选择。
还没想好说啥,电话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