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凯嘴里叼着一根烟,还在看着我的协议,表情成凝固状,就连我这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都看不懂他心里到底想的啥,一丝凉意顿时袭上我的心头。
十分钟后,曹凯在把协议放到一边,似笑非笑的对我说道:“哥们,说实话,我对你的想法有些疑虑。”
“曹哥有何指教,尽管说就是了。”我假装淡定的样子,我不能让他看出来我是上赶着他的,当然,我也并非史凯迪不合作,阳光路上其他几家我也是可以试试的,但现在我是跟他谈,即便谈不成,我也不能丢了尊严,我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总不能还没一起过日子就被官人的威严吓到,我要打赢第一仗,这辈子才能我说了算。
“第一,我并不知道你的团体有多大,我如果给你打折,那我就是靠量取胜,如果没有量,我划不来,第二,我这里每天都有人来,哪个是你介绍的,我没法判断,如果你说是就是,那我还说不是呢,第三,你说我给你商品价格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太高,我这门头每年租金就十几万,户外用品利润再高,也不可能高到这个程度,第四,你协议上并没有说明是跟我一家合作,我可不想做你的合作伙伴之一,如果我们真的合作了,我必须是唯一的合作伙伴,第五……”
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啊。”
虽然这是大忌,但华子的电话我不能不接,而且我要当着曹凯的面接。
“恩,你说……是吗,我正好在史凯迪呢……好啊……好……行,我等着你。”其实华子只震了我的手机一下,就已经挂断,我对着手机表演了一番。
曹凯铁着脸,显然对我的不礼貌很不满意,但迫于他跟我不熟,也不好说什么。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心里一乐,这等高深莫测的老板也有忘事的时候啊,我平静的说道:“你说到唯一合作伙伴了。”
“哦,合作伙伴,我之所以不想做其中之一,是因为不想把客户分散,这当然也是给你宣传我们史凯迪的动力,如果你三心二意,什么品牌都推广,那我会很被动。”
曹凯还想继续说下去,外头华子已经再喊我了。
我应了华子一声,然后笑着对曹凯说:“曹大哥,上午我在这里拿了一件T恤,这不,我朋友看上眼了,非得给他女朋友买一件,我先去帮他挑一下,然后回来听你的指导啊。”
说完,我见曹凯的眼睛有些异样,没等他开口说话,我便起身离开了里屋。
曹凯跟我来到外间,站在一旁看着我和华子打招呼,挑衣服,我跟华子在外间足足挑了半个小时,而且专挑高价位的看,我还故意的跟华子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史凯迪的好处,听的女服务员都有些目瞪口呆,更别提曹凯,他是基本上插不上话,好像这个店我是老板,他是服务员一样。
最后华子在五折区拿了一件跟我上午买的同一款,而且尺码也一样的T恤,付了钱,他才在我千恩万谢的眼神中离开。
华子走后,我看了看表,估计刘燕马上就会给我打电话了,我才依依不舍的对曹凯说:“曹哥,我一会还有点事,要不咱合作的事明天再细谈吧,刚才你说的四点我都记住了,回去我好好想想。”
曹凯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微笑着跟我说:“哥们,这样吧,我们先按照你说的试试,百分之十五,再高了我没法做了。”
我的心情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或许我是天生就有表演的天赋,我竟然用极度平静的语气对曹凯说:“我们明天再谈吧,我得走了。”
跟曹凯告了别,出了史凯迪的门,我攥着拳头,胳膊成九十度,往下一甩,嘴里一个象声词:“yeah!”
我明白了,其实曹凯那一大堆理论的背后就是怕我推广能力不合格,然而凭着我的智慧,我已经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刘燕的电话很合时机的打了过来,时间地点她都选好,我答应她半小时到。
拐了一个路口,华子正在一根电线杆下面等着我,我笑着对华子说:“谢了啊,兄弟。”说完,我从八天的工资里拿出一百五十块,给了华子,然后又说道:“还得麻烦兄弟给我送家里去,我一会有事,现在回不去。”
“再拿二十块打车费!”华子伸出手。
“滚!我再踹你二十脚行不行?”
这么一折腾,吃饭加买衣服,花了我半个多月的工资,我全部的家当就剩下不到五百块钱了,如果这周的爬山给我带不来收入,那么我敢肯定,我活不到下个月!
我想到一句话,挣钱如便秘,花钱如拉稀!
我跟刘燕在“金得利”快餐门口见了面,吃个快餐对我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成了一种奢侈,上大学的时候我属于吃啥有啥,而工作了,自己挣了钱以后则变成了有啥吃啥,吃饭的时候燕子特意给我要了两个炸鸡蛋,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心,可能这小女孩也知道吃啥补啥的道理吧。
吃完了饭,我并没有答应陪刘燕去逛街的邀请,海明虽然有三百万人口,但在街上转一圈遇到熟人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而在我经常活动的这一片这种可能性会倍增,如果是心虚,那么这种可能性就几乎是百分之百了。
一件T恤换了一顿饭,虽然在经济上我是吃亏的,但有个女生喜欢着,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虽然我没有对刘燕产生邪恶想法的念头,但刘燕今天晚上脸上的那种幸福感,还是让我心里有种惴惴不安的味道。
今天一口气在史凯迪买了两件T恤,如果按照百分之十五计算,那我今天一天就有45元的收入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充满了鲜花和掌声。
来到“旧社会”,刚拐进胡同,只见十几个人围着一家的院墙议论纷纷,还有人打着手电筒照着墙上贴着的一张纸,以前我们胡同的这面墙就跟公用小黑板一样,卖药的,寻人的,治疗男女生理疾病的,几乎每天都会更新一次,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什么玩意让这些久居深山老林的人们这么关心?
我本不想围观,但看到每个人都兴致勃勃的议论着,中国人所特有的强烈好奇心顿时充斥着我的大脑,我挤进人群,借着别人手电筒的微弱光线,我才看清楚,原来通知是居委会下的,难怪这些人如此的兴奋,我这一片竟然要拆迁了。
住楼房可是我长这么大一来唯一一个持续到现在的伟大愿望啊,为了确认无误,我干脆夺过老王的手电筒,把这份白纸黑字的通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我的有生之年还能赶上拆迁,这真是好事成双啊。
我又扫视了一眼人群,并没有父母的影子,这俩老人,这么大的事也不出来讨论讨论,整天窝在家里,难道能宅出个牛逼的未来么,我把手电筒扔给老王,一溜烟跑回了家。
可当我进了家门,才知道,父母之所以不出来凑热闹,是因为他俩在破坏和谐。
我站在门口,想听听他俩到底为何在这么大好的形势下还吵吵闹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二十万啊,我一早到晚干个焊工的活,到死我也挣不出来这么多钱啊,你说的倒是轻巧。”是我爸的声音。
“我们现在是没有,但我们也不能不搬啊,没钱想办法弄钱也要搬!”我妈的声音。
“弄钱?你说往哪弄?你给指条明路,我明天就去弄!”我爸说。
大体我明白了,刚才通知说按照平房抵,不够的住户自己添钱,弄不好我爸妈算过来,需要二十万才能要一套楼房,不过这只是我的猜疑,还是再听听吧。
“老头子,儿子都这么大了,如果房子还解决不了,他啥时候才能结婚啊?我们现在是拿不出这些钱,可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不是。”
“是他自己不争气,我供他念完研究生我就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他要是有能耐,他自己去挣钱啊,自己买房,自己结婚。”
“你也别怪儿子,你要是********,他也不至于现在跟着我们受穷。”
“哦,这事就都怪我了是不是?我把他养到死算了我!”
老两口又是为了我而发生的不和谐,在我的记忆里,爸妈每次吵架几乎都是因为我,不是学费,就是我的吃喝拉撒。
穷人,往往只会因为金钱的匮乏给自己带来不愉快,我爸妈就是典型的代表,我从小到大从未感觉到因为贫穷而低人一等,反而我更加有自信,因为我有发展的余地,如果我现在有个千八百万,或许我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谈判成功而兴高采烈了。
听着他俩越吵越凶,我只好推开房门进去,我妈见我回来,立即停止了跟我爸的战斗,而我爸却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坐在那张跟我同岁的圈椅上,不再说话。
我哭笑着对我爸说:“爸,是不是咱家要住楼房的话需要二十万啊?”
“你都听到了?儿子,别怪你爸啊,他就是这个脾气,咱家的条件你也知道,妈不怪你啊,在公司好好干,妈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