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以为我是坚强的,不管面对什么,我总觉得我还可以扛得住,刚才来之前,我兴致冲冲,甚至在路上都已经设计好了如何跟王晓娜打招呼,可随着时间一分一分的临近,我感到一阵阵的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我自己给自己设计的场景之中,候机大厅的人越来越多,所有的担心瞬间集中到了我身上,这一刻,我懦弱了。
与其说是我懦弱,其实我是害怕见到王晓娜,根源就来自于她肯不肯见我一面,如果她不肯见我,我硬着头皮跟她说话,会是怎么样一种场景,而如果她不是一个人回来,我是不是又该冲上去拦住她。
各种测测,各种可能,几乎都徘徊在我的大脑里,就像是一团乱麻,根本就没有解开的可能。
时钟指向七点十分那一刻,我只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一架飞机平稳的停在外面的跑道上,巨大的马达声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不在坐着,而是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保证能看到出口处,我像一个不怀好意的人,偷偷摸摸的注视着出站的每个人,生怕一不留神,让王晓娜从我身边走过。
可即便我在大脑里设计了所有的可能,但当我发现王晓娜的时候,我还是蒙了,甚至蒙的有些不知所措。
王晓娜是穿着一件米色外套,托着一个大行李箱从出口走出来的,她带着一副酒红色的眼睛,把整个脸几乎包裹了一半,依然是长发飘飘,依然是气质逼人,以至于在人群中,她显得格外突出。
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恨不得马上跑过去,可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一行人便出现在了她身边,我数了数,迎接她的有六个人,见她出来,几个人迅速围了上去,其中一个黑衣男子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其他人散布于她的周围,彼此不说一句话,快步朝着出口走去。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接她,如果说只有一两个,我可能还有跟她接触的机会,但现在,她被死死的围住,我之间一圈的黑色,而根本就看不到她米色的外衣。
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快步冲了过去,可我还是晚了一步,当我冲到大厅外的时候,王晓娜的车子刚刚关好了门,我站在原地,傻了!
其实我是可以大喊她的,可我嘴里像是塞满了东西,根本就喊不出来。
如今,她竟然与我擦肩而过,我一时不知所措……
我承认,没人的时候我很贱,有人的时候我很蠢,王晓娜就这样在我眼皮底下走了,而我,此时此刻又能做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我不止一次的骂自己没用,可现实就是如此,当你兴致勃勃的去做一件事,真正到了那种时候你却退缩了,这就是一个人心里的底气在作怪,说白了,我没有底气去见她,在我跟王晓娜的事情上,我自觉地自己理亏,而很多时候,当我静下心来想一想,我却发现,我这种理亏其实是自卑,她下飞机会有五六个黑衣人去迎接,而我呢?我现在是什么处境?我跟她配么?
来京城之前,我雄心勃勃,大有干出一番事业,成就一番梦想的志气,可现在,半年马上就要过去了,我依然是一无所获,甚至连个基本的实验都玩不成,今天是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李老就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器重我,甚至他会看不起我,我有些想放弃了。
或许有时候我就是这样,当自己认为前方已经无路可走,根本就没有胆量去开辟一条新路径,而是选择重新找一条路去走,在碧火、在史凯迪、在书店我甚至全部是重蹈覆辙,都说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来,我却是哪里跌倒一直到摔死为止。
回到工作室,还没到八点半,今天的实验我必须去,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今天结束了,我依然搞不出个名堂来,或许我要重新打算自己的后路了。
两个月来,我一直在考虑着实验失败的原因,每次实验我都做了详细记录,以至于这两个月,我写满了三本笔记本,分析了所有实验结果,李老让我买了避孕套以后,我甚至还把这些东西那会宿舍仔细研究,但不管是在实验室,还是在宿舍,我都无法分析出他跟材料方面有什么值得苟同的地方,即便是李老,他也只是一直在设想,他说这个项目一直是他搞得,虽然最后的结果要比我的结果好得多,但依旧没有达到劳斯的程度,他给我的任务是超越劳斯,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我甚至觉得我接手这个实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项根本就没有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却用尽了全力去达到最终效果,这明摆着是白费劲。
八点二十,实验室开门,李老要十分钟以后才过来,我便拿出昨天的结果自己分析,其实已经分析了一晚上了,只是想重新统计一下,然后设计一下几天的实验,一会跟李老商量一下。
手机在我口袋里想了一声,我逃出来随意看了一眼,这么久没人会主动给我发短信,当我把手机放回口袋,我的大脑突然亮了一下,接着我又掏出手机,没错,是她,是她给我发的信息,是王晓娜。
我以为自己花了眼,直到自己看了五遍,才确定了这条信息是王晓娜发给我的,虽然号码是一个陌生号,但后面的署名,就是娜娜。
我一时激动的不知所措,手里拿着的实验数据一下散落到了地上,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时候,她竟然会给我发短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短信里面写到“立本,我回来了,你在哪?还好么?—娜娜。”
我真想马上给她把电话打过去,马上告诉她,我刚才就在飞机场,甚至我有种马上见到她的冲动,可我还没播出号码,李老进来了。
李老不喜欢学生在做实验的时候玩手机,这是他再三强调的,谁都不能例外,此时我手里端着手机,完全已经忘记了规定,只想着如何跟娜娜说。
李老见我拿着手机,并没有重申他的规定,而是很平静的对我道:“立本,我们开始吧。”
如果这条短信我不回复,恐怕我这辈子都没有希望见到她了,可如果我回复,李老肯定会不乐意,我坚持了四个多月,这是最后一天,我不想就这么毁于一旦,给自己留下终生遗憾。
我把手机揣进口袋,第一次跟李老编了一个谎言:“李老,我去下厕所。”
虽然我这是对李老的严重不敬,但这个时候,我别无选择,李老点了点头,显然是看出了我的不自然,但他没有说什么,示意让我赶紧去。
在厕所,我用颤抖的手给王晓娜回复了一条:“我在北京,中午我打给你。”
本来我还想加上几个字,比如,想你,爱你之类的话,但想了想还是没加,我心里非常纳闷,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会联系我,为什么黄丽丽会给我发那条信息,难道王晓娜知道我在北京,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而是发短信呢?这个时候,王晓娜又在哪里?是留在了北京还是回到了海明?
怀着这么多的疑问,我回到了实验室,李老已经开始准备,见我回来,他让我拿出昨天的结果,说要跟我讨论一下。
其实我的脑子已经不在实验室里了,这条短信对我来说太意外,太突然,也太兴奋,以至于我的大脑开始短路。
但同时,我的心情是高兴的,毕竟跟王晓娜失去联系这么久,她能主动跟我联系,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也就是说,我还有希望的。
想到这里,一个早晨郁闷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跟李老讨论结果的时候,我竟然咯咯的笑出了声音。
但事情总是在变化的,而且是不断变化的,这不管的变化才是推动社会往前发展的源泉,实验也是一样,我跟李老在重复了昨天的实验之后,结果竟然跟昨天大相径庭,数值明显的开始接近劳斯,甚至差距只是那么一点。
李老兴奋了,像个孩子一样竟然拍起来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个结果,于是有重复,数据依然如此,再重复,还是如此。
我虽然心里一直想着给王晓娜打电话这事,但眼前的实验结论还是让我兴奋的无法自拔,李老毅然决定中午加班,今天必须把这项工作搞定,我无法拒绝,毕竟这意外来的太突然。
我跟李老中午没吃饭,从早上八点半,一直做到下午四点,手机一直在我口袋里,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我本想抽个时间出去给她打一个,但李老这么认真地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了,我在想,王晓娜应该能理解我,今天实在是太特殊。
有人会说,难道忙的连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么,短息总可以发一条,其实搞研究的人都明白,如果你被一项实验吸引,或者说你苦苦研究了好几个月的实验突然有了新进展,别说是发短信,就连上个厕所的时间都不可能给你,就算你身体里边有了废物,也会被你自身吸收,根本就没有感觉,饥饿,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一天下来,让我跟李老都失望的是,实验数据一直保持逼近劳斯的状态,不管我俩用了什么办法,都无法逾越。
这个结果对李老的打击很大,但我却很坦然,我有心理准备,我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成功,虽然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但毕竟还能承受的了,
但李老的表现去超出的我都预料,他看上去很失望,以至于面孔突然变得憔悴了很多,之前他并没有跟我讲这个实验有多重要,他只是说给我一起磨练的机会,但现在因为这个实验结果,他竟然表现的如此不成熟,这让我感到很意外,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可李老还没有走的意思,我们已经一天没吃饭,实验也做了几十次,结果依然如此,李老呆呆的看着手里的数据,我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啥。
我小心的劝了他一句:“李老,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这才反应过来,轻轻的点了点头,走出了实验室。
我跟在他后面,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那种失落,李老一言不发,也不跟我有任何的交流……
回到宿舍,我第一时间掏出手机,这时候我才发现,手机里竟然还有一条短信,依然是那个号码,“我在北京。”
我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王晓娜竟然还在北京,也就是说,我今天有可能见到她,瞬间,我忘记了忙碌了一天的结果,也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失落,各种激动,各种心跳,各种高兴一股脑朝我涌来,我迫不及待的拨通了这个号码,我要马上见到她,马上,一刻都不能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