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做梦也没想到,于叔会打电话告诉我,我的事业编考试进了面试。
我听得出,于叔很兴奋,好像我就是他的儿子一样,他说我很争气,没辜负他,他还说我是块金子,他没看错人。
这些话说的我头皮有些发麻,我隐约的能听得出,他对于我能进面试这件事对他非常重要,但具体为什么重要,我不敢去想,或许是因为于青青,而这个女人,在我心里已经不复存在了,已经很久没有跟青青联系过,青青她妈也很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但于叔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当天晚上,青青妈发了一条短信表示了祝贺。
能进面试,就意味着我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政-府部门,这可是铁饭碗,而且如果我进了政 府部门,我的身份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我还是姓刘,虽然我还是长了一副寒酸样,但一个工作决定着一个人的地位,就算你再穷,就算你长的再没法看,你手里有权,你的身上就会被披上一层无形的光环,照耀着整个社会,照耀着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不亚于我考上大学,特别是对我的父母,他们的兴奋程度让我难以想象,我爸一整天几乎都是哼着小曲的,我妈则破天荒的去了城西的活禽市场,买来了一只鸡,亲自宰杀。
我爸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要好好庆祝庆祝,而且叮嘱我,这段时间要好好准备一下面试,争取一炮打响。
我爸破天荒的喝了一杯白酒,自从我妈病得那天起,父亲就把酒戒了,他说酒喝多了伤身,其实我知道,他是为了省下那几个钱,后来我也劝过他,少喝点还是有好处的,但父亲那种倔强的性格谁也劝不通,而今天,我考上了事业编,我爸竟然破了戒。
对于我爸妈而言,这是一个比新中国成立还要激动人心的一天,而对于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对于事业单位,我的积极性并不高,虽然我对于官场的了解比对外星人的了解多不了多少,但最基本的游戏规则我还是懂得,即便我真的去了事业单位上班,像我这样既没有钱,有没有关系的人来说无非也就是拿着那点死工资守到老,就算是靠着青青他爸混个一官半职,我也受不了每天那种每天自责的日子,理论上来讲我跟青青他爸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也不可能每次都帮我,然而,这些还不是主要原因,其实我知道,我不适合当官,特别是政-府的官。
如果王晓娜没有对我表白,如果我俩没有进展到这一步,或许我还会考虑一下,但现在,煮米的锅我依旧没有,进了官场,就意味着我对这口锅只剩下了幻想的份了,在于叔没给我的打电话之前,我还能调整一下自己的思路,考虑如何去得到这口锅,但现在,我的纠结却像是上了发条的闹钟,想退也退不了。
这消息就行是张了腿一样,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新华书店,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我刚进了大门,往日见了我随意打个招呼的同事都像是变了一个人,就连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和崇拜,电梯口遇到小杜,她竟然把我拉到一边,神神秘秘的跟我说:刘哥,你当了官可别忘了妹妹我啊,我不想在书店干了,你在政-府部门随便给我安排个工作就行,我小杜绝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我几乎是当场吐血,但我又不想打击她,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虽然说得话不着边际,但却是对我充满了无限的信任。
我冷笑了一声,对小杜说:妹妹,你对我期望值太高了,我这还没面试呢,过了过不了还是另外一码事。
“没事哥,你肯定能过。”小杜拍着胸脯跟我打保票。
我正想跟小杜再说几句,丁总突然出现在我俩跟前,我赶紧上前,笑着跟丁总打招呼:丁总,早上好!
丁总一边按下电梯扭,一边笑着对我说:“恭喜你啊小刘!”
“谢谢丁总!”我多了不敢说,也只能说声感谢的话。
丁总把脸转向了电梯,等着电梯下来,不到一分钟,电梯门打开,我伸手帮丁总挡着门口,让他进去,仓库在后院,我不需要电梯,等丁总进了电梯,我把手拿开,门关到一半,丁总突然从里面对我说:“对了小刘,一会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恩,好的。”我也不知道他听到没听到,电梯门已经关了个严严实实。
扭头再看,小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楼梯上去了,我暗叹,这丫头,十楼都敢爬,难道丁总就这么可怕么?
来到仓库,我接到了王晓娜的电话,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我真的很赞叹现在信息的发达,真不知道这些人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我进了面试的,王晓娜显得很兴奋,她对我说:立本,行啊你,什么时候考的事业编,也不跟我说声,是不是拿我当外人了。
我心里想,我考试的那阵子,你还真的是外人,但我嘴上可不会这么说,我笑着回答她:呵呵,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本以为考着玩玩,没想到还中了。
王晓娜电话里有点吵,像是有人在她跟前,她匆忙的说:我这有点事,晚上为我们家的死耗子庆祝一下,先这样,挂了啊。
我挂断了电话,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们家的死耗子?这话听起来真乱,我什么时候成了她们家的人了,就算我跟她结了婚,我也不可能在她家啊,不过仔细一想,我心里有轻微的澎湃了一下,莫非她说的是我跟她的小家?咳,这事以后再想吧。
在仓库呆了十分钟,我赶紧去见丁总,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任务给我,自从他让我陪他去了趟齐城,我就成了他的直属下属了,凡有事,他都会亲自给我打电话,或者让司机通知我,我就像一个特务,跟上级总是单线联系。
敲开了丁总的门,他已经坐在沙发上等我,见我进来,他摆了一下手,示意让我坐到他身边。
我把门关了,很大方的坐到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丁总从茶几下摸出中华,递给我一根,我赶紧先给他点上,然后很不自然的点了自己的那一根,在领导办公室抽烟一直是个大忌,但我就像是例外,在丁总这里,我不抽不行,有几次我拒绝的狠了,丁总就说我嫌他的烟不好,无奈,我只好一根烟抽个两三口,其余的让他自行燃尽,我何尝不想多吸几口,这么好的烟,我只有在他这里才能抽得到,但没抽一口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把烟吐出来,搞得我很难受,所以干脆让他自己烧,偶尔尝一口,也算是我给了丁总面子。
“小刘,有什么想法?”丁总弹了一下烟灰,笑着问我。
他的这个问题让我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想法?我自己问自己,这话又从何而来?
“丁总……”我皱着眉头,看着他。
丁总这一把手也不是白当的,我不说他也知道我想问啥,他笑了笑道:“呵呵,我指的是你以后,你是想继续在书店,还是打算去政-府部门上班?”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次谈话是讨论我去留的问题,我咧着嘴,微笑道:“丁总,我这还没考上呢,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撒了个谎,在我纠结没有结束之前,我不会轻易的下结论,其实于叔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在想了,只是现在还没定论。
“哈哈,就凭你的交际能力,面试这关肯定没问题,现在这些公务员考试也好,事业编考试也好,过笔试的大部分都是应届毕业生,他们刚出校门,笔试有优势,但面试就不行了,你毕业好几年了,这方面要比他们强得多!”丁总抽完了烟,把烟蒂掐灭,笑着对我说道。
我无奈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等我也把烟掐灭了,我怯怯的说:“丁总,其实我很喜欢现在这个工作的。”
一个“其实”代表了一切,虽然听起来有些偏向于离开书店,但又没把话说死,而且更重要的是没有推翻他的意思,我也知道,面试问题不大,我如果说我面试不行,那就是没自信,丁总不喜欢没自信的人,我不敢轻易损毁我在他心中的形象,毕竟我现在在他这里有着微妙而又离奇的特殊待遇。
丁总的脸色一变,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立本啊,有件事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现在发行部缺管理层,这事你也知道,发行部这个部门很特殊,我不敢轻易让别人去管理,我带你出去就是想考察一下你,你年轻,学历又高,而且很有管理天赋,当然,我现在还没定住,这件事也需要开会研究。”
丁总的话虽然对我充满了诱惑力,但也在我意料之中,自从发行部的两个赵都走了,发行部的一把手一直是丁总代理的,大小事都是他一个人,他对我的特殊照顾我也能想得出他有提拔我的想法,但我知道,这不是对我的信任,而是迫于于叔的权利,他如果能在我身上赐予些什么,就能从于叔身上得到些什么,他对我说这些话就是想留住我,让我做他的桥梁,联通他跟于叔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