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了华子的两万块,家里的老底只有三十二万,虽然就差一万块,但如果我掏光了老底,我家就一贫如洗了,况且后期装修,家具,一系列的花费就成了问题,这些算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我不想再借钱,虽然我跟华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我知道,他现在也是在租房子的,我不能暖了自己,寒了别人,而我三个月的工资也不足以支付这些钱,我妈一直吃药,我爸又没有了收入,思考了三天,我决定去找高新,或许在这三个月之内,他能帮我搞定,鸡生蛋,蛋生鸡,三十万生个三五万,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我清楚的记得高新对我说的话,我要赌一把,这次要玩把大的,不成功便成仁!
拨通了高新的电话,他显得有些吃惊,“哦,立本啊,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高新今天听上去心情不错,跟我说话的口气也非常轻松。
我竟然有些紧张了,本以为自己妙语连珠,这会嘴巴里像是赌了一包卫生纸,舌头发软“高,高老师,我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我不确定我这到底算不算是求他,只是这蛋生鸡,鸡生蛋的好事,在高新的身上,我总觉得这是个我解不开的谜,只是这个谜能不能让我猜一下,我心里没底。
“什么事啊?你说就行,能帮的绝对没二话!”高新微笑着对我说。
“是这样,我最近需要钱,我想……”
“哦,立本啊,你要是昨天给我打电话,我还能帮你凑点,这不昨天晚上我刚借给别人二十万,我手里也没钱啊,要不这样,过段时间行么?”
高新打断了我的话,他误以为我是向他借钱了,这说话的口气立即从敬而变成了远之。
我庆幸高新不是说的“我还想跟你借钱呢,我哪有钱?你找别人问问吧!”,他这么说是看得起我,我赶紧送上一个笑,道:“高老师,我不是跟你借钱,我手头上有点钱,我想让你帮我贷给别人,这样我能收点利息。”
“哈哈,是这样啊!”高新转而大笑一声,笑声里不乏尴尬的韵味。
“你手里有多少?”
“恩……二十几万吧!”我犹豫了一下,把数字少说了一些。
“哦……”高新拖了一个长音,然后犹豫了一会,继续说道:“立本,这事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我的先找到用钱的人,现在找我放款的很多,用钱的很少,再说,利息少了你也不实惠,这样吧,我过几天给你电话,你先等我电话你看行不行?”
我的心咯噔一下,看来想这好事的也不光我一个人,怪不得有钱人这么多,我能想到的已经早有人想到了,而且行动的要比我快得多。
“高老师,那我就等您的电话,真是麻烦你了啊!”我跟他客气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我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便会掉,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掉,在社会上混了两年,我总结出了人跟人之间最有利的沟通方式,那就是送礼!
晚上,我买了一箱奶,一堆水果,提着来到了一中家属院。
有时候办事,对方是想看你的态度,你要把他敬到一定的高度,他才能看得出你的诚心,有钱人不会在乎你空手而来还是带着礼物来,你只要放低了姿态,甘心做一个屈尊者,那么他就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就会施舍给你一点东西,而这点东西足以让你奋斗很多年。
为了我那套房子,为了在三个月内凑齐那三十三万,为了我许下的承诺,几天我就做一回下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去巴结高新,某种程度上说也不算是低三下四,这种自我安慰,让我宽心了不少。
我第一次来一中家属院,在拐了一个弯,打听了两个人,爬了三层楼,我才弯着腰,像皇宫里的公公一样,毕恭毕敬的站在了他家门口。
海明一中的家属楼和教学区隔着一条街道,当初我在上高中的时候这栋家属楼还没有建,不管是单身的,结了婚的,资格浅的,资格老的,所有的老师都生活在一中的平房里面,当年高新是没有资格享受到单院的,他只能跟几个刚分配来的年轻男老师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我曾经被他叫到过他的宿舍,虽然三五个老师一起生活,但每人还是能享受到一间房子,或许是高新来的晚一些,他的房间属于坐南朝北,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南屋”,阴暗潮湿,而且面积小,里面乱七八糟,完全不像一个在我心目中形象如此高大的人民教师的栖息之所,去了几次后,我见他在这间南屋里生活的挺滋润,我断定,他大有为教育事业奋斗终身的雄心。
而如今,一切都像是过山车一样的快,站在他门口,我想到了自己,刚毕业那会我至少比高新那时候生活质量要高得多,但现在呢?我跟他比发展速度,犹如自行车比高铁,而我还是一辆破自行车,轱辘几乎没怎么转过。
犹豫再三,我敲响了他家的房门。
在我敲了不下十次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一条缝,我想他是通过猫眼已经看到了我,见我站在门口,他没多少惊讶的表情,而是微笑着问我:“立本,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傻 逼一样的问题,我有嘴,有腿,难不成你还能住到市委大院?
“呵呵,高老师,我在楼下问的别人。”我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哦,那快进来吧!”说着,他删除一条缝,让我进屋。
跟去王晓娜家的那栋别墅一样,我进门后站到了他门口摆着的脚垫上,不知道是该穿着鞋子踩到那比我的脸还干净的木地板上,还是马上脱鞋,让我鞋里面的特殊气味污染到这一尘不染的空气,我纠结了。
高新顺手把门关了,然后弯下腰,从门口的鞋厨里拿出两个蓝色的鞋套,我立刻心神领会,把手里的礼物放在地上,麻利的把鞋套套在了自己的鞋子上。
这可谓是一举两得,不污染地板,也不污染空气,虽然办法好,但我心里还是莫名的别扭,感觉跟在大学里去机房上课时候套鞋套怎么就不一样呢?
“呵呵,我这人比较懒,不喜欢打扫地板,也只能保持的好一点了。”高新画蛇添足的跟我解释道。
我不甘心的送出笑容,心口不一道:“呵呵,我很习惯带套的。”
说完,我脸一红,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容易让人想歪,但不管是鞋套还是什么套,总有他存在的道理,喜欢不喜欢,只有我自己知道。
带好了套,我才放心大胆的进入了他的家里,那是何等的豪华,虽跟王晓娜家里没法比,但这种生活水平也足以打败海明市百分之六十的家庭了,真皮黑色沙发,一字排在客厅的一侧,比我还长的玻璃茶几摆在一块米色的地毯上,优雅高贵,足足有五十英寸的平板电视,霸气十足的挂在影视墙上,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散发着它无限的尊贵和高尚。
“你看你,过来玩就玩,还带什么东西啊?”高新从我手里把奶和水果接了过去,顺手放到了电视下面的厨子上。
“高老师,嫂子可真是个干净人,收拾的一尘不染。”我没话搭话,因为这房子里面的每一件家具和家电,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赞扬,也只能从人下手了。
高新一边示意我坐到沙发上说话,一边笑着回答我说:“忘了跟你说了,你哥我还是单枪匹马呢,这些都是钟点工干的。”
“啊?你还没结婚啊?”
“喝点什么?”高新似乎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拉开他那双开门的大冰箱,指着里面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问我。
这种问题或许只有你到了一个高贵的主人家里才会听到,普通人是不会问你的,因为你能喝的只能是水或者是茶,条件好一点的或许会问你喝什么茶,当主人把各种能喝的东西让你选择的时候,带给你的纠结不只是你要判断嘴巴里喜欢什么样的味道,还有你会想到自己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你却没有资格问这句话。
“什么都行。”我说出了一个大众味道的回答。
“那就可乐吧!”说完,高新从冰箱里拿出一听百事,顺手把冰箱门关了,把可乐放到了茶几上。
我并没有去拿这瓶可乐,因为我知道,我喝不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我该如何去开口。
高新自己也拿了一瓶,“啪”的一声打开,放到嘴边抿了一口,道:“怎么?要不我给你沏杯茶?”
“呵呵,不麻烦了,我刚吃完饭,不渴。”
“立本,你现在住哪啊?”高新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句话戳到了我的痛处,但这事不能怪他,这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但在我听来却像是一把锥子,深深的扎入了我的心里,我上他家里来,不就是为了自己能住上楼房么?前几天我看新闻,上面说全国城镇化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二,而我虽然生活在城市里,却不能享受市民的生活,我只是个分母,可耻的分母。
“哦,我住在王家铺村。”我如实回答,我现在住的地方,就隶属于天桥区的王家铺村。
“那里现在也有楼房了,可真快,我都好几年没去过那片了。”高新又拿起可乐喝了一口,顺口问我道。
“我住的平房,那片还没开发呢!”我尴尬了一下,说道。
“哦!”高新不再说话,一口一口的喝着可乐,我怀疑他晚上吃咸了,要不然怎么喝的这么起劲呢?
等他把空空的易拉罐放到茶几上,我才壮了壮胆,开口说道:“高老师,那天我给你打电话……”
“哦,你说放款的事是吧?你等下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啊!”高新打断了我的话,优雅的从茶几上摸起他的苹果手机,很快拨通了一个号码,起身走进了一个房间里。
也就是二分钟,他拿着手机回到客厅,笑着对我说:“搞定了!以前是别人求我借钱,现在我是求别人借钱,看来海明这几年发展还真快啊,满大街都是有钱人!”
说完,高新看了我一眼,这话似乎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他的意思很明显,我是属于有钱人一族的。
但实际呢,满大街都是有钱人,这话不假,只是有关部门在统计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我上街,而或者看到我了,压根没把我当人看。
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