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亲情
“亲情……”
皇甫明月突然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将手中一直端着的一杯马天尼高高举起,“说得真好啊!让我们为伟大的无坚不摧的亲情,也为了……认为争权夺利的王室中还能有纯粹的亲情存在的路唯希……干杯吧——”
在众嘉宾的纷纷响应下,他优雅的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解除了众大臣的尴尬,使宴会回归热络。
然后他低下头,盯着路唯希,那眼神,仿佛利刃,要将她的心剜出来。
他说:“如果你能这么义正言辞的指责别人,相信你自己也会好好审视自己……请你郑重的问一下你自己好吗?谦尧他对你那么好,你又是怎么忍心伤害他的?”
路唯希睁大眼,仿佛被捅了一刀,无法作出回答。
皇甫明月优雅的微笑,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像你这种敷衍一样的行为我真是看不下去,明明不肯回到他身边,又不甘心彻底斩断两个人的联系,明明觉得没有希望,却还自欺欺人的一直拖着。”
他像是惋惜一般,“可惜谦尧那家伙,IQ挺高,EQ却不怎么样呢,总是傻傻的、不求回报的对别人温柔,坦率又执着的追寻着最纯粹的感情。他拼尽全力,跌跌撞撞,苦苦维持和你的这段感情,可是不管他有多努力,到最后,你还是会离他而去,而他受的伤害会多到连他自己都无法自我拯救的地步。就这样……你还有资格说我伤害他吗?”
他说的话,每一句,字字如针,针针见血,让她开不了口做出反驳。
知觉,像是坠入了阴冷的海底,重压,束缚,遍体通寒。
皇甫明月从来不吝于给人打击,“所以说,残忍果然是人类的天性。路唯希,你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我真希望你能加入我的阵营呢……给你说件好玩的事吧,你知道我是怎么说服卡利亚斯的长老派放弃推举尤莱亚为王储的吗?你知道我是怎么让谦尧陷入即将到来的兄弟阋墙的困境吗?”
她张开嘴,喉咙却因恐惧而发不出声音。皇甫明月像是看出了她的意愿,挑着眉半真半假的说:“其实啊……这是很简单的等量替换程式……虽然我花费了很多口舌,可是其重点只有一个——让众望所归的天才王子克莱斯特成为王储,让失去国民信任的尤莱亚去和纯血统的女人结婚生子,然后再让他的孩子成为王储,这样不就保存住了王脉血统的纯正性并且可以避免千百年来塑造的王室威仪被那个一无是处,到处给王室丢脸的大王子毁掉,一举两得,不是吗?”
“尤莱亚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终于发出了声音,仿佛只有这点,她是可以确认的,而其他的,全是虚无。
皇甫明月一脸无谓,“他是不是那样的人无所谓,反正以他现在的局面,要挽回王室大臣的信心根本是不可能的……啊,我听说你跟他也特别亲近,谦尧跟我离开后一直都是他在照顾你……你可真是个骄傲的公主呢,让两个尊贵的王子都将你捧在手心里疼爱,可是最终,你也会如同你那个深爱着王储的母亲一样,什么也无法得到吧?”
得到什么……
她难道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吗?
皇甫明月转向王室大臣之一,高声问道:“尊敬的奥托公爵大人,再过两个月就是克莱斯特王子殿下的十八岁成人礼了,届时你们将会怎么为他庆祝呢?”
被称为公爵的男人颔首点头,微笑道:“自然是要举行盛大的成人礼仪式,使他正式在国民面前露相,同时也会为他安排与纯血统的安东尼伯爵之女的订婚宴。”
路唯希脸色一白。
“真是令人非常期待啊,届时我一定会去观看这个盛大的仪式——”他圆滑的微笑着说道,又压低了声音像是陈述一样的说:“迫于王室的压力,王储必须娶纯血统的女性为王妃,而被贬的大王子则有着将‘纯血统’延续下去的责任……真是遗憾啊,到时候……这个王室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她仿佛找回了力气一般,黯然道:“不要再冷嘲热讽了,皇甫明月。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高攀王室,无论克莱斯特……无论他要娶谁当王子妃,我都会祝福他,因为那样……总比跟我在一起而受到非议来得好……”
她很清楚,如同污点般存在的自己,跟克莱斯特是没有结果的。
母亲爱上王储殿下的悲剧在她心里深深埋下了种子,她害怕碰触那种子。
皇甫明月眼一沉,“你觉得,谦尧会在你的祝福中开开心心的娶个美丽的王子妃,就此忘记你吗?”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提问,不在颤抖中爆发就在颤抖中死亡。
“皇甫明月!你不是已经看清楚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她眼神空茫,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自私到什么都想着自己好,就算知道自己在伤害他也不愿意放弃他——我真的想呆在他身边!我很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但是我在他身边能够给他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
眼泪在眼眶打着旋,无法滑落,像是被压抑的心情无法得到宣泄。
“你知道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他?我只是……没有办法确定这份感情的真实,是同情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我没有办法确定——我没有办法确定他所看见的,到底是怎样的我!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我没有办法抹掉那段记忆——我没有办法抹掉他所看见的——亲手把妈妈推下山崖的我——”
话音刚落,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她只觉得,身体变轻了。
什么都……
没有办法再隐藏了,悲伤和痛苦,全面蒸发,就这样死去的话……多好。
身后蓦然伸来一只温暖的手掌捂住她空洞的眼睛,将她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柔的嗓音砸落她纤弱的耳蜗,“……别再说了,唯希。”
泪水沿着眼眶滑落,紧绷的线仿佛被谁轻轻的松开,她闭上眼,在那温柔气息的簇拥下,解放所有痛苦的思绪。
顾谦尧将她视若珍宝的紧紧搂在怀里,盯视着皇甫明月的眼神,第一次含了令人惴栗的沉怒。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明月。”
“哎哟,解释什么的太麻烦能不能不要啊——”皇甫明月扯扯领带结,舒了一口气,一脸困扰的搔搔刘海,“早知道就不让轩御去你带过来了……”
“克莱斯特王子殿下……”
众臣惊讶的呼出声,“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王子殿下,这四年来您到底在哪里?”
没有回答他们多余的问题,顾谦尧发怒的神情扫过大臣,紧紧锁定一副无辜表情的皇甫明月,冷冷的质问:“轩御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卡利亚斯要改选王储是怎么回事?”
群臣哗然。
“改选王储?谁说要改选王储的?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跟我说?!”
“啊——最近确实有听说这些声浪出现,恐怕又是新潮派那些想瓦解君主制政权的人搞的鬼吧?”
“简直胡闹!改选王储这么大的事都能拿来当谣言,莫不是想动摇民心?”
“不行!这场宴会我们不能参加了,我们必须立刻回国处置那些新潮派的反权者。”
“可……这是王储命令我们参加的宴会,就这样走了不好吧?”
“说来也是,不知道王储想做什么,明明说要在这里碰面宣布重要的事情,可是到现在也没来。”
从大臣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凝视着怀中的路唯希带着泪痕昏睡的脆弱神情,顾谦尧的表情更加阴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明月尴尬的笑笑,“啊啊……关于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你亲爱的哥哥尤莱亚吧。”
他说完急速遁走。
啊啊!估计这一阵子都不能回财权社了!
真是糟糕透顶,秉性温柔的小谦尧发起怒来最可怕了!
“我要走了。”
拖着行李箱,她盯视着缩在角落里闷不吭声的看着她的女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女人冷漠无痕的眼神现出了一丝意外。
“你要……去哪里?”
女人像是本能驱使一样的走了过来,抓住她紧握着行李箱的手,眼神空茫而惶惑,“你要去哪里,唯希……你能到哪里去?你怎么可以离开……”
她语气冷淡,俯视一般的看着她,“我当然可以离开,你并不需要我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没有这回事……唯希,不是这样的……”
女人满脸惶然想解释什么,却被她狠狠打断,“别再找借口了!说什么不是,这么多年了,你从来就没有管过我,不管我做什么,是哭还是笑,是生气还是难过,你从来都不在乎也不会理会,是因为什么?!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你的眼里没有我,我走或不走对你来说根本没有影响吧!”
“不……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我知道你恨我,就因为我是个别人口中的野种!你看轻我,你觉得我让你丢脸,恨不得我不是你生出来的不是吗?!”
“不……”她痛苦的垂下头,满眼惶然,“不是……”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的存在让你这么痛苦……妈妈,其实……早在你丢弃我的时候,我就不该回来的。面对你的憎恨、你的厌恶,我……真的觉得很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连我的未来都会被你毁掉的……”
女人瞪大眼,仿佛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不要说这种话……唯希,不要……”
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她的心彷如死灰,即便说出残忍的话语也不会觉得疼痛。“为什么不要?妈妈,你就那么害怕接受现实吗?”俯下头,仿佛轻视,“你……总是这样,自怨自艾,没日没夜的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把自己陷在地狱里……可是,你那么想要下地狱的话,就自己去好了,凭什么要拖着我陪葬?”
她抬起头,神情充满希冀,“……你知道吗?妈妈,我跟你不一样,有人需要我,有人爱着我,我是有希望的,所以……我不能总是穿着黑色,我不能跟你一起下地狱,因为……我是能得到幸福的……”
猛然一记清脆的耳光,路唯希失去重心倒下,狠狠撞击地板。
习以为常一般,她木然的捂着疼痛的脸颊,抬起头,看着自己柔弱的母亲失控的露出狰狞的表情。
“幸福?哈……幸福?你觉得你离开了我就能得到幸福?你真是个大白痴——”
女人突然俯下身,揪住她的长发将她向着房间的方向拖行,疼痛使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可怕……
跟以前发怒的样子不一样……
身体因恐惧失去力气,被那不可抵抗的力量拖到到卧室的一扇落地镜前,女人压着她的头几乎要撞向镜子,镜中的女人满眼失去神智的疯狂。
“唯希……你看看你自己,你长得真是越来越像我了……你应该很清楚吧?我们之间,有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唯希,唯希……我们真的很像,现在的你,就像以前那个天真的期待着幸福的未来,结果却被打入地狱的我——不会幸福的,你不会幸福的!绝对不会——哈哈哈!谁叫你要被我生下来,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所以你永远都无法逃脱这不幸的宿命……”
冰冷的笑声,愤怒的叱喝,彷如切肤入骨的诅咒。
她承受不了,她压抑不住,她想为自己反抗这可怕的言论,她愤怒的大喊着:“我可以——妈妈,我可以改变我的命运,我会得到幸福,然后我会丢下你——我会丢下你——让你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
女人一怔,神情越发的空洞。
半晌,她痴痴的说:“你……变了,真的变了……唯希,还记得我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的时候吗?”
路唯希浑身一颤。
她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那时候,你自己回来了,你埋在我怀里哭,是你说……不要我丢掉你,是你说……你想要留在我身边的……那时候,你害怕失去我,因为我是你全部的世界不是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难道,是这让你越来越像个女人的长发吗?”
恍惚的视线突然凝聚在路唯希及臀的乌黑长发上,她喃喃的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唯希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如果唯希是男孩子,她就不用像我一样,承受那么多痛苦了……”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突然神色一凛,猛然将僵硬如木偶般的她拖行至柜子前,从抽屉里抓出一把锋利的剪刀。
女人陷入梦境般的微笑着看着路唯希一脸惊恐不信的表情。
“唯希……就让我们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吧,好吗?唯希,让我们重新来过,到时候,我们一定能好好在一起,就像其他母女一样……”
女人举起剪刀。
恍如梦魇,感觉到自己的长发顺着脸颊缓缓飘落,她的心被恐惧深深攥住,无法挣脱,只有泪水不受控制的,拼命滑落……
时间只是一瞬,却显得那么漫长而痛苦,让人倍受折磨……
静谧的房间里,满地乌黑美丽的落发,死气沉沉。
长发被剪得乱七八糟的路唯希表情空洞的跪伏在地,浑身发抖。
女人在房间团团转,像是陷入了惶然的困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改变呢?怎么会这样……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唯希——”
她拼命摇晃着她脆弱的身体,大喊着:“就像以前一样守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去,就像以前一样只看着我,喊我妈妈啊——”
路唯希憎恨的昂起头望着神情狰狞的她:“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被你生下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绷断了。
那女人颤抖的后退两步,撞在柜子上,像是大脑发沉般捂着前额,“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在爱你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这到底是谁的错……”
卧室里电话铃声骤然响起,被设为录音程序的扩音器里传来少年略带羞涩的声音,“唯希,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了的话,我就在你家附近的山崖小屋那里等你。”
路唯希颤然抬头,像是印证了她心中最可怕的念头。
她看到女人握紧了手里的剪刀露出诡异般的笑容,空洞的眼神凝聚了一丝可怕的光彩,“啊啊……唯希,我终于明白了,想要改变一切的话,不把这罪恶的源头消除掉,是不行的……”
不要……
不要伤害他……
无法阻止她夺门而出,她只能满心恐惧的拼尽全力追逐在后面,害怕的情绪使她的身体消耗了太多气力,只能看着她越跑越快,仿佛看着死神向着有他的地方而去,她满眼都是仓皇的泪——
“不要啊——”
顾谦尧永远都记得,那日的情景。
风较之往日更为寒冷凛冽,扑打在脸上很疼痛,却掩不住心灵的雀跃。
他在山路附近的电话亭打完电话,然后就站在设置了围栏的陡峭山崖边等待。隔着围栏向远处眺望,经常能看到美丽的极光弥漫在这个国家上空的美景,那是属于他和路唯希的美景。
但那天的风雪仿佛是在预示着什么,突然间呼啸的淹没了天地,使一切陷入乳白天空般的看不清的情景。
然后,风雪中,出现了。
在他的记忆中永远都如同祭奠一般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的路樱。
只一眼,他就知道不对劲……
路樱衣着单薄,赤着脚走在雪面上,却半点没有露出寒冷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又烦躁又迷茫,简直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
她缓缓走近,居高临下的盯视着他,说:“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她像是不敢置信,大喊着,“为什么?!你们就那么想要把唯希从我身边抢走吗?真不要脸,真不要脸——你妈妈她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男人,现在又要派你来抢走我的女儿——你们真是魔鬼,你们一家子全都是魔鬼!”
心里有些不安,他仍是保持镇定,说:“阿姨,请你不要污蔑我的父母,他们只是深爱彼此,并没有想过要伤害谁。我也不是想要从你身边抢走唯希,只是……既然你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强留她在你身边?比起你,我更有自信能给她幸福的未来。”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能露出一副自以为是的裁判嘴脸,为什么要擅自否定我对她的感情呢?唯希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爱她啊!!!可是……可是你们知道什么了——我只不过是没办法,我没办法忘记她身上流着那个魔鬼的血——你知道吗?我像是在做梦,但是却做了一个噩梦,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恨不得杀了他……但是唯希不一样,就算我抛弃过她,恨过她,诅咒过她,但她还是选择留在我身边守护我,即使我无法再伪装笑容来面对她,她依然留在我身边,她是我最重要的……”
她突然空洞一笑,朝他靠近,“对了,你知道吗?”
顾谦尧这时才发现了她手中紧握的剪刀,不禁慌了神的退了一步,紧贴在围栏上。
“你知道吗?”
她继续说着,一脸充满期望的幸福,“唯希的名字呢,是国王给她取的,唯希唯希……她是被国王赋予使命生下的,因此……她生存的意义,就是我专属的‘唯一’和‘希望’……所以……现在,想要夺走我的唯一和希望的你……不可饶恕——”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的同时,漆黑的身影仿佛掀起的巨浪般将他完全覆盖,尖端向下高高举起的剪刀眼看就要向他刺下来——
伴随着一声听不清的尖锐的呐喊,突来的冲力将路樱撞得失去平衡倒在栏杆上,但已经有些年代的半腰高的围栏无法将她的重量完全承接,陡然折裂——
就在顾谦尧愕然的眼神中……
向着山崖下的雪坡坠落的路樱,两眼直直的盯视着将她推下山崖的……
双手颤抖的僵在空气中,完全呆住的路唯希。
最后,血色渲染。
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要如何承受起生命的重量……
那是顾谦尧第一次意识到生命的脆弱以及……自己的弱小无能。
他甚至只能呆呆的看着陷入了绝望般颤抖的跪坐在雪地里哭得声嘶力竭的路唯希,连一句话都说不了——
那样无能为力的自己,再也不想看到,他……必须成长。
为了他所拥有的……全部的愿望。
想……让她幸福,想要夺回她失去的笑容,想要化解她心中冰雪肆虐的痛苦……
但是,他该怎么做?
最终,选择离开那个冰雪覆盖的国家,给陷入僵局的两个人一段疗伤的时间。
只是他的离开,从一开始就不等于放弃,他坚信,他与她,就如同那“彼端之花”
即便分隔两端,也会有着斩不断的坚韧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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