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手仰望初秋的天空,他意气风发的传令下去,歌舞助兴。
边境未稳,但窥伺在边境线上的阿拉伯军队暂时没有异动,朝廷一年多没有对西域都护府下达驱除异贼的旨令,所以已经年余没有大的战争了。
这些亲兵们早就觉得日子乏味,只盼着主子在升平日子里,暂且沉迷歌舞美酒之中,他们也好跟着沾光一饱口福眼福,甚至能得赏赐,一亲美人芳泽。
此刻一得到宴饮歌舞的命令,所有亲兵都兴奋鼓舞,欢天喜地的分头下令去准备狂欢。
只有沈颀最心腹的两个亲兵,静静伫立在他身边,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欢宴和可能的美姬赏赐而失态。
踌躇满志的他微笑道:“本来我是打算将带回来的这个女子,赏赐给大伙乐一乐,不过,现在既然明白她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那就不准任何人沾染她,本将军亲自来会会她。也许,通过她,我们可以成功压制一直以来骑在我们都护府头上的天曜宫。”
额头上有一道丑陋刀疤的亲兵道:“将军,如果这女子真是******教中的高手,且身份特殊,那么我们与她合作,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异国贼子?”
另一个眼睛极小,眉峰极其浓黑的亲兵道:“是呀,这些西方蛮夷总是********,教徒同时是军人,我们与这些教徒合作的话,就等于是和阿拉伯的军队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四个字刚说出口,那亲兵感觉到用词太过不妥,慌忙跪下谢罪:“将军赎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我知道你是怕一旦打压武帝势力过度,反而让一直虎视眈眈的阿拉伯军队趁机大兵南下东进,我西域终将不保。”沈颀微笑道:“不妨事,我会把握好尺度,我的目标只是方震父子。只要方震父子死去,威胁我们都护府统治权的势力就必将土崩瓦解。”
他向来不满武帝的势力凌驾在他西域都护府头上,不过,他虽有雄兵八万,武帝却有死士过万,其中功夫一流的数不胜数,而且隶属于武帝的武林人士遍布西域、蒙古草原、东北女真,中原也渗透着他的势力。
他烈狐将军沈颀再怎么傲气,也不敢得罪武帝一方。
但是,不敢得罪,不代表他就愿意屈服在他武帝方震的神威之下。
在武帝一方遭受血洗的惨境下,他不敢明里落井下石,却也不想轻易就放弃打压消弱武帝势力的念头。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理由,实质上是他一早就接到京师照霆帝派出的心腹高手下达的秘密圣旨,务必要协助皇帝派出的大内护卫们,清除武帝势力,在必要时候,将清远将军一并设计诛杀。
他与武帝父子的武林势力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王不见王,相安无事。武帝他们不管在西域的势力有多大,他都没有必要更没有力量与之作对,但是,圣旨一下,他却不得不全力配合朝廷,密谋对付武帝势力。
当然,这是皇帝的密旨,他不敢透露给任何亲卫,只不动声色一步步布局,按照皇帝的意思进行每一步骤。
亲兵迟疑道:“将军,我们毕竟是军人,万一激怒了武帝的死士,他们派人暗杀将军你报复,可就防不胜防。”
“实话告诉你们两个,不过,不可泄露出去。朝廷已经派出十多名大内高手前来将军府暗中护佑我,以便我大胆行事,早日铲除为祸西域的武帝势力。”沈颀轻描淡写,半真半假道。
“方震父子虽然威名远慑万里大漠,可是,他们并没有为祸百姓,相反,二十年来很是庇护西域这一方土地上的各族民众。”亲兵质疑道:“朝廷为什么给他们一个为祸西域的罪名呢?”
“本将军怎么知道?”沈颀装迷糊,冷笑道:“也许是武帝父子的势力太过雄厚,对西域,北方和东北,甚至中原的影响力太大,已经威胁到皇权,皇帝容不得他们继续势大,危及江山社稷。”
亲兵点头沉吟道:“如此,那属下们就竭尽全力辅助将军你,早日将武帝势力打压下去,最好是将武帝父子的首级进献给朝廷。”
沈颀狠狠弹了亲兵脑门一下:“想杀武帝父子?凭我们怎么可能?好了,先去享用美酒美人吧,等那女子醒了,我们也许会有一阵忙的。”
到了晚上,听得侍女来报,说那女子终于醒了,沈颀便去偏院客房看那女子。
两个心腹亲兵见将军对这女子开始上心,都识趣的守在走廊下。
沈颀径直进屋,只见明亮烛光下,那女子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虚汗,正微微阖上眼睛休息,听得脚步声,睫毛微动,却并没有睁开眼看他。
倒是一个有胆识也有心计的女子,沈颀不由提起几分兴趣,凑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上她的脸,还没有触及,那不欲理睬他的女子,霍然睁眸,绝美的蓝色眸子凌厉的瞪着他。
他的手顿在半空,略一犹豫,终究没有落在她嫩滑苍白的脸颊上,只是兴味盎然的低头细细打量她。
显然,她正在忍受高烧浑身肌肉的酸疼,还有两边肋下要命的重创,疼得全身都是汗,然而,她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般,只是冷静而隐忍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伤口很疼吧?”他终于受不了她极致的淡定和隐忍,先开口。
“尚可忍受。”女子淡淡道:“是将军救了小女子么?多谢。”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沈颀道:“如果你受不了,我可以给你一些麻药,上等麻药,不会有多少副作用。”
“不用,多谢。”
“你是方晞姑娘全力通缉的仇敌阿斐叶宫主,是吧?”看她如此倔强而警惕的抗拒他一片好心,他不由单刀直入。
愣了片刻,她静静道:“是,将军是要交出我,还是匿藏?”
“你觉得呢?”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沈颀暗自微笑,不动声色的笑问。
“若想交出我,只治好我的感冒便可,使我不至于死亡,又没有逃跑或者反抗的能力。”阿斐叶看看自己被包扎着的身子,道:“将军既然下令很用心的替我治伤,应该是我还有用处,但请明示。”
“你很能忍,简直像五年前那个丫头一样,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疼痛。不过,你太聪明,层层设防,而那个丫头,纯粹就是个疯狂而率真的孩子,对人没有一点防范,也可能,是她从来不习惯于防范。”沈颀微微叹气,眼前,似乎又出现那翠眸白衣的娇小身影。
一起胡闹疯玩的三天,她并没有防范他,可是,他却爱极了她的天真淘气,也心疼与她似乎大病初愈的虚弱身体,不忍心对她有丝毫玷污,始终小心而率性的陪她尽兴玩闹。
十几年来,他身边的美人从来没有少过,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够进入他心里,他从来都是转身即忘。唯有那个只有短短三天相处的丫头,那个他不忍心有丝毫亵渎的少女,使他念念不忘,朝思暮想。
看他微微有些恍惚痴迷的眼神,阿斐叶心里一动,沉了下来,忍不住问:“将军说的那个丫头,可是小狼?”
“是,你认识她?”沈颀声音一颤,顾不得矜持,抓住她的手:“她在哪里?”
“武林魅小狼,天下谁人不知?将军这么在乎她,为何不去找她?”阿斐叶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
“我军职在身,不便擅离职守,只是派人私下寻访过她几年,始终得不到她确切的地址,而她,一别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西域。”沈颀有些惆怅的叹气。
阿斐叶冷笑:“她行踪飘忽,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逗留,将军你的属下就算找到了她,等你赶去时,也绝对见不到她,除非,你亲自去找。但不知将军为什么会迷恋一个小丫头呢?”
五年前,小狼应该是十六岁吧?刚刚经历过产后猝死,被方曜在草原暗宫不惜一切代价的抢救了几个月,才脱离生命危险。
那时的她,想必气色很不好,身体尚且很虚弱。
这样病恹恹的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的魅力,值得一个而立之年,经历过不少美人的将军,动心至此?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也不服气,为什么和小狼有过交集的男子,一个个都对她神魂颠倒,矢志不忘?
沈颀认真想了想,微笑道:“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反正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很轻松。我这一生,大概只有那三天,是最不必设防,最不用考虑谁对我有所图谋的三天吧。”
“你怎知她没有丝毫图谋?”阿斐叶冷冷质问。
“我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思,我一看即知。和她在一起的三天,和随后五年的杳无音讯,也验证了我对她的判断。她那一次,只是单纯的想有一个人陪她冒险玩闹一次。”沈颀收回飘忽的思绪,问:“她现在在哪里?”
“一个成年人,一个铁血将军,竟然愿意陪一个女孩子去犯傻冒险,将军的心思真是让人费解。”阿斐叶冷笑问:“她能带给你什么?以她当时的身体状况,能满足你什么需求呢?”
听出她的意有所指,他脸色一沉,用力捏住她的下颚,厉声道:“阿斐叶,难道陪一个女孩子玩闹几天,就一定要玷辱她的身体么?本将军是有过想要她的念头,但是,我永远不想伤她、误她,那不是我能配得上的女孩子。你对她,似乎相当有敌意,说,你们什么关系?!”
阿斐叶本不想理会他,但是,心念一动,微微一笑道:“我和她,是一起长大的姐妹。至于交情如何,将军想必也能感觉得出来,是好还是不好。”
“你对她,可能非常仇恨。”沈颀端详她的神色,道:“这些年,她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