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栽倒,赶紧躲到夏存身后:“你真是个疯子,眼珠子做佛珠,你不怕瘆的慌吗?”
“怎么会呢?日日捻着女神的眼睛诵经修习,这是多么完美神奇的修行。”德措吉痴狂的上前两步。
夏存和江野同时上前,仗剑拦住他:“大师本应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岂能做这等惨无人道的事情?”
“这是对神对佛的敬仰,是身体力行的虔诚修行。反正我们的佛主早晚都会杀掉她,她的眼珠可有可无,阿依努尔复活之日,肯定会拥有全新的神之眼睛,不会稀罕小狼这对凡人眸子。既然如此,何不给我一用,圆我最大心愿。”他十分笃信自己是正确的,手中捻着的沉香木佛珠骤然散发出亿万金色神芒,无形的威力霎时将夏存和江野全身笼罩。
他每上前一步,夏存和江野握剑的手就沉重一分,竟然很难抬起,更不用说出招。
就在他俩准备孤注一掷,提起全身劲气联手出击时,度难鬼母突然开口:“大师就算想取用小狼的眼珠,也该等到回去之后,等我们伟大的佛主取用她的肉身让佛母复活之后,你再请求佛主赐你女神的眼珠。”
她这话的言外之意说得很明白,就是怀疑他无视佛主威严,竟敢私自打小狼的注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不管是根确扎西想享用小狼的身体,还是这个德措吉想取走小狼的眼珠子,都已经完全出乎度难鬼母的意料。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以佛主鹤君那样的无边神力和至高无上的地位,这两个护法神竟然敢心怀不敬,甚至有叛主的苗头。这种情形,她绝对得制止,等回到鹤湖之后,一定要汇报给佛主。
“赐我眼珠?”德措吉似乎这才从痴狂中清醒,结印在胸,施礼道谢:“多谢神使提醒,德措吉差点做了渎神亵佛的错事。”
说完,他瞧了瞧小狼,贪婪痴迷的目光流连在她翠眸上片刻,转身回房,不再理会身外之事。
根确扎西问:“神使可否允许我根确扎西现在就享用小狼?我会控制力度,不至于要她的命。”
“没有德措吉的相助,你自问可以打败玉公子和败帝联手么?”度难鬼母反问:“其他护法神,对小狼没有兴趣,不到关键时刻,他们是不会跨出自己房门半步的。”
还有其他护法神?单是这根确扎西和德措吉就已经够棘手了,夏、江二人联手,也只不过可以战胜其中一人。
若还有其他深藏不露的护法神,那么,想闯出这座小乐天酒楼,实在是难如登天。
夏存和江野当下互相望了一眼,都是暗自一声苦笑。
根确扎西却是不在意的一笑,道:“我能不能打败他们二人联手,暂且不论,只问神使,我可否享用小狼身体?”
“不可以,你若强行要她,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活下去?”度难鬼母冷冷道:“佛主已经说得很清楚,两个多月之后,她必须回到鹤湖,在我们的佛国净土,将身体献给阿依努尔。你敢违逆佛旨,提前将她逼死么?”
“不敢,神使说笑了,我岂会有不敬我佛的念头?”根确扎西悻悻然不甘心的回望了一眼小狼,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邪火,回房继续享用配给自己的那些美人。
度难鬼母看着小狼,既嫉恨也疑惑,好久,才道:“真是想不到,当年佛主对阿依努尔极尽小心周全的保护着,使她在佛国时,没有任何信徒可以接近她的宫殿半步。我和药姬还以为,除了我们的佛主,这世间再无任何男人可以得见她的容颜,却不料还是被这些身份至高的护法神们偷偷瞧见了。”
小狼不屑的道:“你们的佛主和阿依努尔真的感情很好吗?他要她以自己的血日日浇灌黑色曼陀罗,还只能以此花为食;又要她以自己的眼泪浇灌红色曼陀罗,日日以浸满此花的温泉沐浴。这分明是在摧残她,将她的身体、魂灵和宿命,都全盘毁灭打翻。而且还把她禁锢起来,不得与任何男子接近,这算是什么保护?明明就是抢占、摧毁和囚禁。”
“你懂什么?若非我们的佛主无法和阿依努尔相爱,更不能碰她,他怎么可能设下重重禁制,将她严密保护起来?”度难鬼母终生迷恋佛主,岂能容忍谁对他有丝毫不敬?何况,这个质疑他一番苦心的,还是转世的阿依努尔?
“他们为什么不能相爱?他为何不能碰她?”小狼好奇的追问。
“这是秘密,是我们佛主一生最大的隐痛,恕我不能泄露。”
“噢,那她是怎么死的呢?你们的佛主不是神力通天,无所不能吗?怎么会让她死了?难道是食用和沐浴那些邪恶至极的花,中毒身亡?”她大胆臆测。
“怎么可能?佛主那样做,只是为了让她摆脱难以更改的累世宿命,重新改写他俩的情缘,绝没有恶意。”度难鬼母眼里泛起愤怒和鄙夷:“她会死,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只能怪她背叛佛主,跟随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中原俗世男子方震逃走,才会……”
她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愤怒之中,竟然将佛主最禁忌最避讳的秘密透露出来,暗自一惊,立即住口。
小狼再追问什么,她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无奈,小狼只好和夏存、江野下楼去。
这一番耽搁,煎好的药早已凉透,夏存重新去加热,然后端来给她。她没有再抱怨药太苦,一口气喝了,才趴在桌子上。
她如此乖巧安静,夏存心里隐约觉得不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柔声道:“很累吧,你先去床上躺着休息。”
“是有些累,可是我不困啊。”她蹙眉道:“睡不着的话,躺在床上会难受。”
其实,她是怕一躺下,身体放松下来,就又会想起一些让她不愿意想起的场景。
那些画面都与现世的她无关,她不想知道,也不想面对,她不愿意想起那些与夏存无关的往世画面,除了他,她不想与任何男子有任何渊源,哪怕那真的是她的前世。
江野也劝道:“你去躺着吧,我和夏兄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只管安心养神。”
夏存起身扶着她去床上躺好,然后沏了茶,正与江野商量离开酒楼的对策,忽然听得小孩子甜糯的声音传来:“爹爹,我们想你了。”
夏存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已经跑到自己身边的小女孩灵念。
灵念张开手臂,天真无邪的水灵灵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赶紧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将脸挨着她的小脸轻轻摩擦:“灵念,你终于肯要我了吗?”
“嗯,哥哥要你,我就也要你。“灵念坐在他膝上,腻在他怀里,眼睛还不忘四下搜索哥哥的身影。
夏存也下意识的追逐着儿子的目光,只见最不待见小狼的思染,竟然出现在小狼的床边,脸色紧绷:“大白天的你还躺在床上,病情真的很严重吗?”
“谁说我有病?”小狼微笑着爬起来,揉揉他的小脑袋:“我只是比较挑食一点,头晕乏力而已。小不点,你关心我?受宠若惊啊。”
“切!谁会关心你这个妖女,你真是自作多情,太臭美了。”思染很不自在的打开她的手:“别碰我,妖女。”
无视他的激烈反应,小狼从包裹中取出一套皮影用具,笑眯眯道:“喜欢看这个吗?我表演给你看。”
“不看,不看。”他扭过身去,给她个脊背。
小狼也不理他,示意夏存将门窗全部掩上,窗帘拉严实,然后将一块鱼油打磨过的一平米大小白布张挂在床幔帘钩上。
她拿起五根小小竹棍,手指灵活无比的操纵着,还配以俏皮搞笑的台词,表演的不亦乐乎。
江野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兴致这么好了,不由也凑起热闹,捻起一枝玉簪,以簪柄轻轻敲击杯沿,算是给她配乐助兴。
灵念虽然在京师也看过皮影大师的这类表演,但是,哪有小狼的手指更灵动,念白更诙谐有趣呢?她乐得连连鼓掌,喝彩不已。
小狼清脆如玉的声音和让人忍俊不禁的台词,使得思染终是忍不住好奇心,悄悄撇过头去偷看,越看越觉得好玩,笑得捂着肚子喊疼,止不住道:“好精彩,小狼,你真厉害。”
小狼冲他做个鬼脸,自顾自的继续玩闹,反正她从小到大除了玩,除了兴味盎然的探索所有自己未曾接触过的东西,就没有别的爱好。
就算没有人观赏,她闲来没事也会自己找乐子玩这些东西。
两个小家伙正看得津津有味,夏存却起身去打开门窗,劝阻道:“小狼,休息一会,别累着了。”
夏末的天气,很是燥热,如今又禁闭门窗,她一口气玩了大半个时辰,早已遍体微汗,气息紊乱。
她最近气血严重不足,越是疲累,越是面色惨白,此刻脸上都是薄汗,唇色苍白如纸。
思染看着她那种脸色,不由递上一块手帕:“给你擦擦,你太笨蛋了,累成这样还不知道停下来歇歇。”
“你和妹妹不是喜欢看吗,再说我也不觉得累啊。”小狼厚着脸皮凑上去,笑眯眯的问:“你给我擦擦,好不好?”
“哼,不好!”他嘴里这么说,手上已经不听使唤,爬上她的膝盖,在她脸上擦拭起来。
小狼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眸子里却渐渐涌起一股泪意,晶亮而湿润的眸光,使思染呼吸一窒,心底对她的排斥忽然减弱几分。他暗自惊醒,慌忙扔掉手帕,从她身上离开。
不行,不能被这个妖孽蛊惑,她抢走了爹爹的心,害得他们的娘亲伤心难过,他与她,应该的敌对的。
一直沉默观望的沈镜心,在桌子下面暗暗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手腕,竭力忍耐着震惊和失望。
她本以为,将孩子带来,仗着两个孩子对她的依恋,极力排斥小狼,刺伤夏存,让敏感又脆弱的小狼知难而退,主动离开夏存。
然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么快,最是执拗的思染,都好像已经被小狼降服了,竟然主动接近她,甚至关心她。虽然他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将自己看的比小狼重要,可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要不了多久,小狼就能俘获他的心。
这个小狼,真是有致命的诱惑力啊,不管大人小孩通杀,没有谁能一直讨厌她,拒她于万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