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一直坐在高高的草屋屋顶之上,靠着南卡的身子,注视着方曜的一举一动。
方曜的心思,她岂能猜不出?他是担心她和夏存的安危吧?他甚至在担心夏存若出意外,她会活不下去,所以,他宁可不管自己死活,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扫清未来道路上她和夏存将要面临的危险。
她无法否认自己对夏存永远不可能断了心思,可是,她也受不了方曜会出事啊。方曜为什么总是一定要将自己的生死排在不相干的末位,不管在何时何地,都以先保住她和夏存为念?
鹤神医和徒孙们进入密室后,方震心情烦躁担忧,也去了别处散步。方晞见气氛不对,就带着凌天和凝暖去河边玩了。
于是院子里只剩下躺椅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静静运功逼毒的方曜,和搂抱着南卡,状似欣赏蓝天白云万里晴空实则心乱如麻,暗怀愧疚的小狼。
彼此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气氛很压抑,最后,连南卡都感觉受不了,就一展翅膀飞向高远的天空,想要纾解一下郁闷。
小狼赶紧一掠而起,窜上鹰背,拍着它的脑门道:“真是不够哥们,不准抛下我。”
一下午,她都心烦意乱,一直和南卡逗留在梅谷各处,不愿意待在松木小院。可是,天终究是黑了下来,她不能继续再徘徊别处,只得返回院子里。
众人都围桌而坐,见她回来,方晞和其中两个童子立即上菜上饭,拉她坐下来。
她四下扫视一圈,问:“除了这间客厅,其他屋子都一团漆黑,方曜呢?”
众人相视无语,凝暖不高兴的道:“你还好意思问,这一下午你一声不响的突然消失,害得叔叔不得安心,有几次都真气逆转,差点走火入魔,不但没能逼毒,反而险些送命。”
她心里一沉:“他现在在哪儿?”
方晞道:“他说想去河边坐坐,你去叫他回来吧,我们等你回来再开饭。”
“你们先吃吧,我又不饿,不用等我。”
“小狼,你从早上到中午都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尽管今天你做了那么多美食,可是你自己始终都没有尝一口,你这个样子,我哥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方晞愤然道:“你就算想糟践自己,也别在我哥面前表现出来,你这样很自私,也很残忍。”
小狼真没想过这些,她只是难以接受方曜一而再的不在乎自己死活,处处为她和夏存着想,此刻,她被方晞的指责说得一阵气苦:“方晞,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觉得最痛快的法子莫过于给自己穿心一剑,一死百了,我也不止一次动过这念头,可是我不知道这样对方曜和夏存是否是最好的交代。”
方晞心底一震,半响无言以对。若她寻死,哥哥必定也不会活下去。可她总也不能忘情于夏存,时时处处都会不经意流露出因为夏存而颓废伤心的迹象,这对哥哥来说,不是最大的哀痛吗?
方震叹气道:“小狼,你先坐下来吃饭,等吃过了,再去找方曜。”
“我真没有胃口,你们不用管我,都快吃吧,等下就凉了。”小狼泡了一杯雪莲花茶,用手帕垫着端好,免得烫手,然后又抱起一小坛酒,踏着茫茫夜色走出松木小院。
八月初二的夜晚,虽然有繁星满天,但是因为没有月亮,光线很晦暗。所幸小狼视力本来极好,又是练家子,漆黑一团的夜晚都能视物,现在有些微星光照路,倒也能够畅行于河边,寻她要找的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青青涩涩的繁茂野草山花,在夜风里簌簌擦过裙角,所过之处,惊起草丛里无数只黑黝黝的蟋蟀,有的还蹦到了她的衣裙上。
清浅澄澈的溪水里,有青蛙此起彼落的鼓噪,她忽然想起一句诗:身在乱蛙声里睡,心从化蝶梦中归。
烦乱至此,能在蛙声里睡着吗?这一生遗落在夏存身上的心,又要到几时,才能收回?她不知道庄周梦蝶,梦到的是哪一世的蝶,而自己和方曜,辗转万世的情缘,终会延续还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