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在回廊上伫立了多久,侍女从房间里退出来,跪禀道:“陛下,小狼姑娘不肯服药。”
瞥了一眼侍女托盘里纹丝不动的那碗药,照霆帝冷笑:“那就中午重新煎一碗。”
“是,陛下。”侍女暗自松口气,慌不迭的退下。
为祸西域和西北草原数十年的******铁骑已经歼灭殆尽,至此,威胁东南沿海的倭寇、东北的女真、北部的跶鞡和西部的******骑兵,都被剿灭。
除了荼毒西南的鹤湖妖僧还没有消灭,整个天下都已经安定下来,他望着万里长天,一时间竟然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无所事事的时间。
当然,也并不是真的清闲如此,而是压在心底的一块块大石都搬开了,忽然就没了动力,只觉疲累而空茫。那些朝廷里的琐事,他早已安排有妥当的几个臣子共同处理,鹤湖大会时间还不到,清剿计划他早就制定妥善,暂时,他闲下来了。
天下已经尽入掌握,可是,怀抱依旧虚空,心头,便永远是一片冰凉。
正自怅茫,侍卫统领伏群走了过来,禀报道:“陛下,西域各个城池和小国敬献的金银珠宝古玩以及西方过来的香料和各种稀奇玩意,都已经收入库房,但不知各位城主和国主进贡的美人怎么办?”
照霆帝不耐烦的横了他一眼。
伏群略一犹豫,道:“按照以往陛下的旨意,自然是将所有美人赏赐给战功赫赫的将领们,不过,这一次其中有一个女子有些不寻常,陈总管不知道该如何安置那女子,也没有将领敢贸然接受那女子。”
“无人敢接收?”照霆帝冷笑:“没人要那就处决了吧,这种事也来烦朕。”
“陛下,那女子……陛下是不是应该看一眼再决定要不要处决?”伏群提醒道。
“朕没有那份闲心,退下!”照霆帝烦躁的喝斥。
伏群躬身后退,退出十几步外时,忍不住再次道:“陛下,那女子和小狼姑娘长的一模一样。”
照霆帝略微一怔,淡淡道:“是吗,那朕就看上一眼。”
伏群大喜,赶紧与侍卫们出去宣旨,叫那女子来到照霆帝和小狼所在的这个院落。
他们的皇帝虽然雄才大略,不足七年时间便逼得庸庸无作为的先帝退位,制服各路藩王和觊觎皇位的众多手足,将君权牢牢握在掌心,并且平定四方边祸,可是时至今日后宫依旧空置。
没有子嗣,后继无人,再巩固的江山,都不可能长久,文武百官多年来无不因为这个致命问题多次联名上书死谏,要他立后选妃,充实后宫。可是,他从来不理会,只管空等着那个永远不可能跟随他的小狼。
如今,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与小狼长的几乎完全一样的女子,年纪虽然小了小狼五岁,不过,只要这女子能俘获他的心,甚至不需要皇帝动心,只要对她有那么一点好感,临幸了她,诞下皇子,就能解决社稷无人可继承的难题,也可堵住百官之口,断绝各王蠢蠢欲动的不死叛逆心。
将近中午,绚丽阳光下,那少女在陈总管和伏群统领等人引领下,来到照霆帝面前。
那衣饰身段面容,的确就像是十五六岁时的小狼,连眸子,也和小狼一眼,是奇丽的翡翠色。除了走路姿势。当年的小狼,虽然独自浪迹天涯,疯狂而悲伤,却还是淘气爱胡闹的,走路从来都是蹦蹦跳跳,一刻不得消停。
而眼前这少女,风姿如烟柳,安静温婉,如一湾平静澄澈的湖水,盈盈而来,然后跪拜下去。
照霆帝挑起她的下巴,冷冷审视着她,她身子因为紧张和害怕,微微发颤,睁大了翠眸一瞬不瞬的仰望着他。
翠眸倒影着碧天白云,和影影绰绰的花影树木。照霆帝静默不语,神色冷酷淡漠如旧。
冷冷摩挲着她的脸颊,他能确定这少女并没有易容,是千真万确长得像极了小狼。可惜,外形再像,气质不同,再怎么模仿她的穿着,都不是她。
一阵风过,少女身上飘散出若有若无的曼陀罗清香。这香气里少了最圣洁的优陀罗花的清雅,而且极淡,不过,毕竟有一点点小狼身上的味道。
小狼天生体有双花清香,这少女身上的香味,却是出自刻意人为,可是这已经足够了。
照霆帝神色微一恍惚,心防稍微一松。
少女看出他眼神里的一丝异样,翠眸紧紧盯着他,娇声细语的问:“陛下可愿意让奴婢永远服侍左右?”
剔透的翠眸突然间风起云涌,波光幻化,照霆帝似被催眠,伸手给她,将她拉起,然后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众人互相对望一眼,无不放下心来。看来,皇帝对这个少女还是有感觉的,这就要她侍寝了吧?若这少女能替代隔壁房间里身体半废,半死不活还倔强难驯的小狼,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让那祸水死了吧?
到了房间里,照霆帝半躺在床上,依旧沉默冷漠,那少女壮着胆子上前伏在他怀里,看他没有任何表示,便凑近他想要亲吻他。
他俩的唇还没有挨到一起,他便略一皱眉,避开去。
一直冷眼看着她动作的照霆帝,阖上眼睛,她心头狂喜,心跳骤然加剧,五指和手背间萦绕的银色手链突然化作一道淡银色细长锁魂链,在强劲内力催动下,宛如利剑一端刺向他胸口,另一端缠绕向他脖子。
她出其不意,速度又快得不可思议,本以为对方会被穿透心脏,也会被绞断脖子。
可结果却是,照霆帝指间夹着一枚又小又薄的利刃,挡住她刺向胸膛的那一击,另一手指尖疾绕,将她的银色细长锁魂链缠绕在他指间,用力一扯,力道之大,使那少女把持不住,整条链子都被对方夺走。
在她惊愕恐惧之际,他已经毫不留情一掌斩在她手腕上,咔嚓脆响,已经震碎腕骨。而膝盖,也狠狠顶在她后背上,脊骨顿时断裂,她仰面软绵绵的倒在他身上。
不过,还没有挨着他身子,他已经闪身掠下床,让她倒在被褥上。
少女疼得全身痉挛,鲜血从唇角、手腕和脊背上不绝渗出。她额头上全是虚汗,颤声道:“陛下不需要奴婢服侍吗?”
“你认为呢?”
“我下了这么重的合欢药粉在手链和衣裙上,我就不信你能承受得住焚身浴火。”少女疼得全身都在战栗,却笑得笃定。
照霆帝一声冷笑,从小到大,想要他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一生所经历的各种谋害刺杀,数不胜数,其中就不乏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媚药。
这种药岂能控制得了他的心智?他冷冷扼住那少女喉咙:“谁派你来刺杀朕的?”
“这个可是秘密,我怎么敢说呢?”少女咬牙忍痛,倏然从口中飞出十几枚细小如牛毛的淡灰色毒针,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又猝然发难,她以为这下这个皇帝总该中针,见血封喉,立时死于非命。
可惜,她依旧失算。那人快如鬼魅,又狡猾狠辣无比,竟然在电光石火间将她的手腕抬起,挡在自己身前。
那十几枚毒针,尽数没入少女自己手腕里。
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惊呼或者惨叫,那少女便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他俩交手一共只有十几秒钟的时间,当那少女毙命时,门外伏群等侍卫才破门而入,冲进来护驾,一见那少女脸色乌黑,依然气绝,众人都是大为遗憾。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酷似小狼的女子,皇上却毫不留情的杀了,看来,他只能继续被那个该死的妖孽迷惑。
当侍卫们将尸体拖出去时,陈总管站在门边叹气道:“陛下舍得就这么杀了她吗?也许世间就只有这么一个与小狼姑娘长的如此相似的女子了。”
照霆帝淡漠道:“朕喜欢的是小狼性子,无关乎长什么样,以后谁也不许再动这种念头,将乱七八糟的女子往朕身边推。”
“是,奴才等再也不敢动这个念头。”陈总管和伏群等人见他动怒,赶紧连声应是,躬身退出去。
负手走出这间屋子,他皱眉吩咐侍女:“将地板擦拭干净,所有东西全部换一边。”
侍女慌忙答应,他想了想,又道:“重新给朕收拾一间屋子,再也不准让任何不相干的女子出现在这座院落。”
“是,奴婢谨遵圣意。”侍女道:“陛下,该吃午膳了。”
“朕还不饿。”照霆帝烦躁道:“她吃药了吗?”
“启禀陛下,没有。”侍女惶恐的跪下。
一拳狠狠砸在廊柱上,震得整条走廊都轻颤,簌簌落下些粉尘,侍卫们和侍女们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齐齐跪下。
该死的妖孽,以为我不敢杀你,不舍得杀你么?!
他脸色铁青,咬牙快步走进小狼的房间,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然而,当视线落在床上那清瘦如鬼,脸色死灰的女子脸上时,他的心不由自主就是一疼,满腔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走过去坐在床边,手指轻轻在她瘦骨嶙嶙的脸上抚过,下一瞬,狠狠抓住她的肩胛骨质问:“小狼,你究竟想怎样?”
小狼肩骨快被他捏碎,蹙紧眉头,无神的眸子瞄了他一下:“皇上你想怎样?”
“如果你死了,他们六个,一个也别想活。”
“他们还活着吗?”小狼微微撇了撇嘴:“如果你真的大发慈悲,没有杀他们,那就让我看一眼。”
“等你身体大好,我便同意你见一见他们。
“先让我确定他们是否活着,我才能考虑要不要活下去。”
“别与我讨价还价。”
小狼忍无可忍的嗤笑道:“照霆帝,你还是个男人吗?像我这种肮脏不堪的女子,值得你不择手段谋取吗?你就那么喜欢捡别人用过的东西吗?”
“闭嘴!”
“我的经验太丰富,可你还是个雏儿,照霆帝,我对你这种青涩的男子没有任何兴趣。”
“闭嘴!”照霆帝神情狰狞道:“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一定毙了你!”
小狼不为所动哂笑道:“知道我有过多少男人吗?”
照霆帝气得身子发抖,失控的掐住她喉咙:“你以为言语激怒我,我就会放过你?休想!你就算是死,也必须死在我的身边!小狼,这六年来,你和夏存一共有过四次肌肤之亲,和方曜也有过四次,不过以后,他们谁也别想再碰你一下,你的余生,只能由我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