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小狼的手,来到特意为接驾设置的奢华饭厅里,瞥了一眼长长的饭桌上,近百道琳琅满目的菜肴,照霆帝挑选了十几道能看中的菜品,挥手示意护卫和侍女们都退出去,将不需要的菜都撤下,按照当年印象中小狼的喜好,为她夹菜:“我给你夹的这些,必须吃完。”
“噢,好吧。”她应了一声,想起小狼只要没有人约束,就会尽情饮酒,便问:“可不可以来点酒开开胃?”
“你是女子。”他淡淡道。
“言外之意就是不可以?”她问。
他白了她一眼,低头吃饭,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喂,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她问:“像我这种女子,值得你七年来念念不忘吗?”
“喜欢你什么?”他皱眉沉思:“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倒是很多地方很多事情都让我讨厌才是真的。”
“原来皇上你对讨厌的东西感兴趣,呵呵,真是好奇特的品味。”
吃过饭,她起身泡了两杯茶,递给他一杯:“给你,就当谢你刚才为我夹菜。”
他略有些迟疑,接在手中,却没有喝。
她暗暗有些发慌,难道他看出什么了?于是极力镇定的与他交换杯子,一饮而尽:“怕我下毒吗?那就给我,免得死于非命。”
他冷哼一声:“不晓得我是百毒不侵之身吗?我会怕你投毒?”
一口气喝了这杯茶,他放下杯子,大踏步离去。
看着护卫们跟在他身后,护着他去与沈颀他们商议大事,她唇角微微泛起一丝冷笑,百毒不侵又如何?她不投毒,只下破坏人神智的迷药,让他处于低烧半昏迷状态,就像曾经的小狼和方震那样。
且说朝阳下的喀纳斯湖畔,白衣如雪的方曜在晨风里负手远望,朝霞里,群山耸峙,万木争辉,漫山染金,云洁天青,金黄、殷红、墨绿等等浓重的色彩铺展天际。
无边美景里,远处月亮湾附近美轮美奂的天曜宫,如今只剩下大片焦黑的废墟,他曾经最为倚重的七曜十二星,除了因怒叛离,投靠鹤湖的梵清尘,其余的如今全部陨落,屠灭神宫的圣火宫教徒们,至今还逍遥法外,他岂能放过那些宵小?
正自思量下一步该如何做,就听得脚步声响起,他转头望去,是父亲和方晞,立即走上前行礼:“见过父亲,这么早你怎么就出来了?”
身姿挺拔、器宇轩昂的俊逸男子,只是很简单的一袭青衫,淡淡的表情,却依然显得别样的磊落威严。不过,中了梵瑶与阿斐叶共同调配的奇毒,大病一场,又经历天曜宫被毁,天巫教主背叛,他清减不少,有些意志消沉,眉宇不展。
他看了方曜一会,淡淡道:“我身体已经大好,用不着再终日躺在床上调养。倒是你,连夜从敦煌赶回喀纳斯,刚安顿好凝暖和凌天,就出来徘徊在这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清理掉圣火宫那些杂碎,为死去的天曜宫众人报仇。”
“圣火宫高手如云,神出鬼没,至今还没有人能找出他们究竟藏匿于何处,想报仇,并不容易。”方震道:“我听探子回报,你不是和小狼同行么?为什么不带她来见我?虽然你感情上的事情为父不便过问,但是亲眼见一见你所选择的女子,并不为过吧?”
“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想让她来拜见你,不过现在已经不用了。”方曜神情寥落的望着北方天空,心灰意冷。
方晞眼珠一转,顿时了悟几分,笑道:“我早就说过,那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根本配不上哥哥你,你总算是看清她的真面目,迷途知返了。”
方曜眼神骤变,厉声道:“闭嘴!”
“难道你不是对她失望,才连夜离开都护府,离开那个你朝思暮想整整七年的女子?”方晞飞快躲到父亲身后,露出半边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行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的她,身处皇帝、沈将军、江野和夏存众多男子中间,意志动摇,朝秦暮楚,哥哥你受不了她如此犯贱……”
方曜杀气骤起,一步步逼近方晞。
方震喝斥道:“给我站住!小晞的分析是否属实?”
“父亲,小狼感情上的确处于动摇之中,不过,那也只是在我和夏存之间,方晞言之过激,纯属污蔑。”方曜碍于父亲威严,不便当着他的面处理方晞,只能目光如刀的看了方晞一眼,退开几步。
看着他狠厉愠怒的眼神,方晞有些胆寒,不禁后悔自己刚才说得太直白,惹怒了他,她有些惊恐的道:“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议论你和小狼的事情,你别生我气了好吗?”
他冷冷道:“我想放手,只是因为受不了她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不过我警告你,就算我死了心,也决不容许谁对她有半句污言秽语,恶意中伤。”
“我知道了,以后绝不说她一句不是。”
方曜没有再理她,问方震道:“父亲,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点你当年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
“当年你是怎么认识阿依努尔,她为什么会跟你离开禁地,背叛哥哥鹤君?”
“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有一些事情没能想明白,希望父亲可以原谅我的冒犯,简单告诉我一下当年的实情。”
方震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沉痛苍凉起来,叹道:“你大概也知道,我当年唯一的理想就是做天下第一,成为武林至尊。我曾经走遍天下,挑战所有高手,而我最大的挑战对手,就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鹤湖佛主鹤君。
与他大战一场,我受了不轻的伤,而他,毫发无损,我却不甘心就这么以失败者的立场离开鹤湖,于是就悄悄藏匿起来,想养精蓄锐,静待时机再与他一战。而我藏匿之所,就是曼陀罗坞,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鹤君的妹妹阿依努尔的禁地,得她赠药处理伤口,与她相处了十多天。后来被他哥哥识破,将我逐出鹤湖,而她,也与哥哥起了争执,执意随我离开囚禁她十几年的曼陀罗坞。”
“那个阿依努尔,就是我母亲吧?”
方震点点头。
“她当年只生下我一个孩子吗?”
方震再次点头:“虽然你母亲临盆的时候,我正在中原与人角逐武帝之位,但是回来后听所有人都说,她的确只生下一个孩子,便难产而死。”
方曜迷茫的道:“我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但是近来依照度难鬼母他们的说法,说小狼与阿依从努尔长得一模一样,是阿依努尔的转世。儿子不明白,为什么我是你的儿子,却长着一副和鹤君酷似的面容,而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小狼,为什么与我母亲是一样的容貌?”
方震也大惑不解,分析道:“你是阿依努尔的儿子,就是鹤君的外甥,长的像舅舅并不奇怪。而小狼为什么像你的母亲,我就想象不出缘由了。”
“我和她,不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吧?”方曜问。
方震脸色骤然一沉,怒道:“畜生,你怎么能这样胡思乱想,污蔑你亲生母亲?她当年是单纯无比不谙世事的少女,与我成亲时也是完璧之身,我出去争霸江湖的那三年里,她一直都安安分分守在幽谷里等着我,直到难产死去,都没有离开过幽谷半步,你究竟在胡乱推测什么?”
“对不起父亲,我只是一直害怕自己和小狼有血缘关系,因为我和她与鹤君和母亲太相似了。”见父亲震怒,方曜立即跪下。
“她真的那么像你母亲么?那我倒是很想见见她。”听方曜这么说,方震对传闻中声名狼藉的小狼莫名多了一丝好奇和亲近感。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方晞微笑道:“哥哥,你和小狼长的像鹤君与阿依努尔,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呀。”
“为什么?”方曜一愣。
“你忘了吗,鹤君和阿依努尔是嘉措和达瓦的转世,也是冈仁波齐大神与玛旁雍错女神在尘世中的一次肉身,与你和小狼同样都是神山圣湖在人世间的投影。你们一世又一世,不管轮回多少次,容貌依旧,情缘不变。”猛然想起这一世多了个夏存,她赶紧改口:“除了这一世,你们不是一直都矢志不渝万世不变么?”
方曜如释重负,总算放下心来,这一路上,他都一直在担心自己与小狼的身世,怕出现血缘上的可怕牵连。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传来苍鹰的锐鸣,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像是闪电一般,划破长天,转瞬而至,徘徊在他们的上空。
他不由扬声道:“南卡,下来。”
那苍鹰乖乖的盘旋几周,飞落在他手掌上,大概感觉到自己体型太庞大,立足在方曜掌心里不稳妥,伸展不开爪子,便飞到地上,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
“南卡,你不是认小狼为主吗,小狼如今在都护府,你为什么会弃她而去?”方曜摸摸它的脑袋:“去吧,那里局势复杂,在战火第一线,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你回去守着她,必要的时候可以载她逃离险境。”
南卡口不能言,却极其通灵,它固执的摇摇脑袋,眼神急切的眨呀眨,可惜,在场三人,谁也不通鸟语,不知道它急切的眼神和摇脑袋,代表什么意思。
“难道你反对我离开她,想要我回去?”方曜问。
南卡摇头。
“放心吧,只要一开战,我就会赶去她身边,在暗中保护她,放手归放手,但我不会不管她的安危。我一定会护着她完好无损的与夏存在烽烟过后,携手远去。”
南卡依旧摇头,焦急的叫了几声,尖利如倒钩的巨喙用力啄他。
方曜猛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这头苍鹰自从被小狼选中作为坐骑之后,就一直追随着小狼,认她为主,她在哪里,它就在哪里。而它如今执意离开她,除非那个人不是她。
不是她?他心头突地一跳,忽然想起昨晚临走时,丫鬟霜儿整理房间时,捡到了小狼的银手链。在他的印象里,这条手链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一刻都不肯离身,怎么会掉了都不知道?
而昨晚,她为什么会突然接近江野,与他亲吻?他明明已经告诉过她,不必担心皇帝的胁迫,他会解决这些问题。一起前往敦煌的途中,她也的确与皇帝保持距离,冷若冰霜,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可是昨晚为何突然一反常态,借用江野以暧昧的手段刺激皇帝?
她的态度突然软化和放纵,这完全不像是她一贯的性情!她向来只肯玉碎,不为瓦全,难道,她遭遇什么不测,是别人假冒她,伺机接近对她不死心的这些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