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月不知道用什么打发走了念儿,等到金溪儿回神的时候,庭院中只剩下他们了,面对面的沉默让她更加尴尬难过,心里好堵好痛,却还要对他强颜欢笑着:“臣妾参见国主。”
漓月微微蹙眉,眼睛死死看住她:“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了?”
金溪儿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他的注视:“臣妾不懂,还请国主明示。”
漓月深深的闭了下眼睛,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再也忍耐不住的抓住她的手腕,急切的把她扯到自己的跟前,逼视着她躲闪的眼睛,低吼道:“够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究竟想怎么样?”
金溪儿微咬了咬下唇,迟疑的抬起眼睛看着他怒气升腾的眼:“你真的要我说吗?可你知道吗?我是在说给我爱的人听,我瞒着你恢复记忆,并不是怀疑你对我的爱情,我想我们都可以不在乎彼此的过去和曾经,我要只属于我的你,只属于我的爱,只属于我的那颗心。”她眨着清透的双眸,微笑着舔过唇间苦涩的泪痕,抬起手臂轻轻的抚上他的胸口,那颗跳跃着的心此刻失去了节奏,狂乱而急切,手心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样强烈的起伏,金溪儿抿了抿唇,哭着笑了:“我要你晓得我想要的感情,我想你明白最爱的人只能有一个,我想你可以好好想想,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你的爱又是什么?”
漓月被她的一番话震撼的全身都僵硬,只剩下痴楞的看着眼前人流着那清冷的眼泪,诉说着那一腔衷肠,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忽然才如醍醐灌顶,在这一刻彻底醒悟,这个女人是害怕失去自己,害怕自己的心没有她那般坚定和真诚,她害怕自己放不下的是心里的一个执念,并非是爱情,她害怕自己对于爱她只是一个习惯,这个让自己爱的那么痛的人,轻轻抬起双臂把她拥入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对你不是习惯,是本能啊。”
金溪儿抬起手紧紧地回抱住他,把头枕在他的胸前失声痛哭:“漓月,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轻轻的上下来回抚着她的脊背,一个个零碎的温落在了她的眼角眉梢,安慰她此刻颤抖不安的心,如果连基本的安全感都不能给与,那还真是失败,被感动的人没有发现男人眉宇间的忧虑和惆怅。
金溪儿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对我说?”
漓月抿了口茶,看着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不禁失笑:“有这么惊讶吗?”
金溪儿不自然的眯了眯眼睛,笑道:“没有,没有想到你愿意让我去见他们。”
漓月摇摇头,垂着眼看着手中飘浮在茶水上的虚幻影子,叹声道:“不是我愿与不愿,我不会再允许我们之间存在潜在威胁的人或事,如果有,一起去面对去解决,选择去相信去付出,这就是你说的,想要的感情吧,我竟然现在才懂得。”
鼻尖涌上酸涩的胀痛,微红着的眼眶里浸满了泪水,金溪儿双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被经年洗涤过的岁月留下的记忆中,早已磨不掉他留在骨血里的刻骨铭心,就这么爱了,恨了,忘了,然后回到原点,深爱。
有心的安排下,三个人就这么见面了,气氛略显尴尬和沉闷,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寂,一个安静的看着,两个安静的坐在两边,低着头看着也不言语,看似平静的画面,内心有多波涛汹涌,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躲在花丛边角的念儿,捉急的揉了揉被花香刺激的发痒的鼻子,稍稍往前探了身子,他一直奇怪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过去,这会才偷偷的跑了出来,偷偷地藏在这里偷听,可这半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他都怀疑三个人是不是睡着了。
正当他准备放弃警惕好好的休息一下时,庚玉清淡的声音柔柔传来:“还好吗?”
金溪儿身子一僵,微微抬起眼正好对上他看着自己的视线,涌上心头的酸涩感胀痛了胸口,眨了下眼睛,很认真的点头:“我很好,你呢?”
庚玉浅浅的弯起嘴角,一如往昔那般温柔的看着她:“你若安好,我已无求。”
涌上鼻头的酸胀逼得眼泪盈出了眼眶,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得太过狼狈,双手忽然被不同的力量禁锢,愕然的抬起头,眼泪顺着轻颤的睫毛滚下来,落在了不同的手背上,却能同时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加大了力度,有些吃痛的皱眉,看了看左边又看一眼右边,两个人有些尴尬的放手,同时看向别处,这别扭的模样反倒逗笑了金溪儿,毫无形象的笑出声来。
鹰王皱了皱眉,依然看着别处,开口道:“你这又哭又笑的还真是难看。”
庚玉随身摸出了一块白色金线绣花丝帕,轻轻的放入了她的手心:“拿着个擦擦吧,真的…不好看呢。”
“你也笑我。”嘟着嘴愤恨的拿过手帕,撑开两个角一把遮住了自己的脸,怨念的声音悠悠传来:“难看就不要看了。”
庚玉好笑的把她脸上的丝帕取下,看着她怨念颇深的小脸皱在了一起,失笑道:“你都为人母了,怎么还小孩子气。”
金溪儿揉了揉涨红的眼睛,反驳道:“我哪有,是你们都取笑我。”
也不知何时,眼神就这么停留在她的脸上,再也无法移开视线,怕只怕在即便如此痴迷,她也不曾属于过自己,想到这里不禁黯然神伤,鹰王勾起嘴角苦涩一笑,举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庚玉自然懂得他忽然的悲伤从何而致,看他兴致缺缺的喝起了闷酒,也不知怎地,心里也被一股悲伤满满的挤占,它的巨大紧紧缠绕住自己,没来由的想要掉眼泪,急急忙忙的也饮了杯酒,意料之中被呛得剧烈咳嗽,弯着身子撑住膝盖一直咳个不停,眼眶憋的红了,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湿了眼角,也可以借口是酒太烈,呛出了眼泪。
“你们忽然这是怎么了?”金溪儿愣愣的看着忽然变得失落伤感的人,有些无措,不安的握住了不停往嘴巴里灌酒的人,小心翼翼的开口:“怎么喝的这么急?”
鹰王轻轻挣开了她,惨淡一笑:“没什么,你回来了,我们都高兴,高兴了就多喝几杯。”
庚玉看着握在手腕上的手指,却不舍得挣脱,有些近乎痴恋的贪图那隔着布料传来的一丝丝温度。
金溪儿却忽然读懂了鹰王眼神里的悲伤和浓烈的放不开的深情,自责的低下了头:“对不起,让你们因为我而不开心了。”
庚玉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惊诧的眼睛微微摇头:“别说傻话,是我们不该有着一丝执念,放不开放不下,虽然痛苦却依然舍不得放掉,我们不求其他,只求你成全我们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念想,保留着我们的爱。”
金溪儿咬了咬唇,为难的看着他,再看一眼闷头喝酒的鹰王,重重的点点头:“我懂了,那么…你们有什么打算?”
庚玉苦笑的放开了手,指腹轻轻摩擦着酒杯的边缘,低头轻笑道:“我打算回去了,回到原来的地方。”
金溪儿欲言又止,忍不住悲从中来,一脸悲怆的低下头,低声道:“还会见面吗?”
庚玉紧紧的握住杯身,苦笑着摇头道:“放不下的话,就不会见面了吧。”
金溪儿点点头,拼命的眨着眼睛,那氤氲的湿气在睫毛处散开,打湿了眼角,忍住悲戚开口:“那…鹰王爷呢?”
鹰王举到嘴边的手顿了顿,轻轻的眨了下眼皮,笑着饮下杯中酒,道:“四处走走看看吧,等到我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来看看你。”
金溪儿差点忍不住就要落泪,匆匆的撑着桌子站起身:“既然这样…那…你们要…保重啊。”
逃似得转身迈开步子,又忽然想起什么,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再看一眼背对着自己坐着的两个男人,眼泪再也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一定要…幸福啊。”
“你也是。”等到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也不知道是谁的低喃声,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清醒的开口:“要替我们…幸福啊。”
离别的画面太煽情,又是这个特殊的时期,所有人难免伤感更盛,眼泪就在寥寥几句的对话中,潸然落下。
漓念儿终归是个孩子,一手抱着一个哭得撕心裂肺,即使孩子他也明白了,这样得别无异于永别了,孩子心性的他只想到日后再不能相见,心里头便被堵着难受,也不顾他人的心思,嚎啕大哭。
庚玉轻轻的抚了抚他抵着自己下巴的头顶,也不禁红了眼眶:“念儿乖,不要再哭了,男孩子哭成这样,羞不羞。”
漓念把头深深的埋在他怀里重重的摇了摇头,道:“我才不要管,我不要先生走,也不要师父走,念儿不想和你们分开,不要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