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嫚嫚愣住,千里之外的另一端,久久的沉默,然后,她落落的问我:“最后一刻,是什么时候,是就快要失去的那一刻,还是快要死的那一刻?还是淋漓尽致痛哭流涕痛恨相遇的那一刻?”
只有最痛,才能最懂。
我说:“不知道!”
然后,她说:“行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伤心事,春节快乐哈我的妞。”
那时,我没有听出来,她的声音里,隐藏了浓浓的落寞。
并没有她的言语那么快乐。
我挂掉电话,看了看通话时长,肉疼了好一会儿。
转身,欧东辰站在我的身后,吓了我一跳,他看着我,无声无息,似乎站了好一会儿。
眼眸里淡淡疲惫流淌。
我一惊,他该不会站了好久了吧,会不会听到我们的对话。
我呵呵的笑,我说:“东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眉目分明,笑容有些落寞,对我笑,说:“刚到,与谁电话呢?”
我松了口气,他这是没有听到,我说:“余嫚嫚呢!”
欧东辰舒展开了嘴角,说:“春节快乐。”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过年的呢虽然法国不过春节,可好歹我们也一中国人吧,就这样了,没礼物?
欧东辰并没有发现我的目光,揉了揉太阳穴,很疲惫的样子,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怎么了?很累吗?“
“嗯!”欧东辰淡淡应了声,伸手松了松脖子上酱紫色领带,像要松开满身勒紧的束缚般。
往往光鲜的外表下,都隐藏着深深的无奈。
这几****在国外的应酬,不比在国内那么顺利吧。
我伸手从后背环抱住他,想给他温暖,却发现,他原来一身都已经湿的透。
“林嫂,赶紧给先生准备一碗热姜汤。”我赶紧忙活着给欧东辰松扣子,帮他脱下外套。
嘴里念叨:“不是有车吗?怎么还浑身湿了?你没坐车啊?”
欧东辰突然拉住我忙碌的手,我一愣,他冰凉的指尖让我心惊,我说:“怎么这么冰?”
他答非所问,故意低笑说:“巴黎呆半月,别的没学会,到越来越像一个妻子了?”
我脸一红,抽出手,说:“哪里啊,别胡说!”
他低笑,说:“家里有个妻子等着,夫复何求?”
他低哑的声音虽然故意低笑着,却充满了浓浓的寂寞,我心里一阵冰凉,他今日怎么了?
我拉住他的手,说:“东辰,今天是不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欧东辰轻轻搂了搂我的腰,言语浅浅:“没事,只是很累,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他身上潮湿,同样湿润了我的眼睛。
今天,太反常了。
我正想环抱他,他说完,却松手,越过我。
擦肩而过,明明那么近的距离,我却有伸手抓不住的恐慌。
心惊肉跳般狠狠退了一步。
他听到我的话了吗?还是他听到我的话误会了什么,所以,他才会突然那么冷漠。
我慌忙回身,他已经到了楼梯口。
我喊他:“东辰!”
他脚步顿了顿,继续上楼,他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了,我累了。”
他强调了三次他累了。
是真的累?还是心累。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沉重的背影写满清寒,压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久久望着,我忘了动,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将我的背影拉的泛黄悠长。
他听到我的话了?
他从我嘴里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就如此冷漠待我,那么,我从街头巷尾的报纸上,手机里铺天盖地的新闻里,看到他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我就该沉默不语冷眼旁观独舔悲伤还要对他笑颜相对?
我呵呵苦笑,心如刀绞。
也不知站了多久,脚已经站的发麻。
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太太。”
林嫂端着一碗姜汤准备送到欧东辰房间。
我叹息,接过,说:“我去吧。”
女人啊,一旦跟定一个男人,总会容易心软。
林嫂恭敬递给我,我说:“以后,不要叫我太太吧,叫我顾小姐,我还没和你们先生结婚。”
林嫂一愣,低眉顺眼的低着头,没有改口叫我顾小姐。
她说:“太太,你要体谅先生,以前每一个春节先生都会在巴黎过,每一个春节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静静呆在房间,这里是老先生与老夫人生前最爱的地方,也是死后唯一没有被欧正浩霸占的财产,他大概是不知道这里的,先生在落魄那几年都是在这里养伤的,后来因为没钱治病,莫经理拍卖过这里,因为这事莫经理被先生禁足了几个月,后来等他回国以后,又买回了这里,这里是承载先生所有爱恨情仇的地方,你是他唯一带到过这里的女人。”
这里还有这么多伤感往事?我惊讶,他今天大概是想到了那些年的不堪往事,亦或是想念到了他的父母亲,所以才会心情不好,而又恰巧听到了我的抱怨。
所以他才会那么反常吧。
这个时候,我想他最需要的是关心,而不是抱怨。
我望了望二楼,对林嫂说:“我知道了。”
我端着姜汤,上楼推开门,房间里没有开灯,幽暗一片,只有窗户边上有一点光亮。
我仅靠着那一点光亮看到了临窗而坐的欧东辰,幽暗的光在他身上,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
我开灯,他也没有回头。
我将姜汤递给他,说:“喝点姜汤吧,不要感冒了。”
他接过,喝了。
我说:“东辰,我不是故意……你不要误会……”我企图解释,他却突然一把抱住我,我的话被打断,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的声音很软很柔,应和着窗外孤寂的风和寂寞的雨,他说:“别说话,陪陪我吧。”
此刻,卸去所有华丽辉煌的外表,他只是一个迷途的孩子般无助。
他孤单,所以我要陪陪他。
我说:“好。”
他的头搁在我的肩上,绒细的头发扫着我的脸颊,他在寂寞的黑夜对我敞开了他的寂寞。
很久很久,他落落的开口说:“十年前,欧家还没有发生巨变之前,我的父亲总会带着我与母亲在巴黎过春节,安安静静的就我们这一家人看巴黎的风和雨,他说,巴黎是最浪漫最接近幸福的地方,巴黎圣母院是我父亲与母亲定情的地方,他们爱极了这里。”
“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在这里看着燃放的烟花,听巴黎圣母院庄严而响亮的钟声,看塞纳河畔的清扬的树和清清浅浅的浪,浪里倒影了烟花的光。”
“直到后来,欧家家逢巨变,我国内的家已经不是家,我出车祸,生死未卜,我被欧正浩送到了美国不管不问,这个时候是阮思琪与安小丰救了我,他们将我送到了法国巴黎,也就是这里,然后联系到莫白季然等人……”
原来,阮思琪就是在这个时候相遇欧东辰,从而爱上他的吧。
十年前,她还是一个拥有青葱岁月的女孩子吧。
“这里成了我唯一可以逃开欧正浩追杀的地方,那时,势力单薄的我不敢住院,只能在这里接受治疗,因为没钱,这里被莫白拍卖,而我被转移到贫民窟,我的名下账户没有被冻结,大概是欧正浩找不到我,想我走投无路必然会动账户的钱,从而引蛇出洞找到我,但是,再我羽翼未丰之前并没打算动那笔钱,直到我回国,那笔钱成了我的垫脚石,大概,他都没有想到他为了引我出来的那笔钱帮了我大忙。”
雨声很惆怅,伴随着欧东辰的声音更惆怅。
欧东辰的过往字字句句如针根根扎入胸口,我想那些惨淡的过往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去承受的,所以,这个男人是注定能够成功的。
那一夜,欧东辰说了很多,过往像他的心事,丝丝缕缕流入我的心海,字字句句一点点震撼我的心,成了很多年来我心疼欧东辰的主因。
窗外雨声未歇,欧东辰的话语渐渐浅薄,慢慢的,我的头从欧东辰的头上滑落到欧东辰怀里,他抱住我,继续望着寂寞的窗外。
慢慢的,我在这份寂静里,沉沉的睡去。
我朦朦胧胧间,像梦里喃喃,我说:“东辰,别伤心,从此有我陪你看巴黎风景。”
第二天,醒来,我已经在柔软宽大的床上。
欧东辰已经不在身边,我摸了摸身旁,还有一点点余温,他走了有一会儿了。
我眨了眨眼,望着天花板上华丽复古的雕刻,明明很美,却生冷寂寞。
这时,电话铃声催命般响在了这个安静的清晨里。
我心一跳,想,得换了这铃声了,太响亮了。
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电话,是余嫚嫚,我等她挂电话。
这一次,她却没有挂断,像是有什么急事,等着我接听。
我接通,说:“你黑白无常啊,大清早索魂啊你?”
余嫚嫚哇哇大叫:“顾茶思,我给你说,你先别窝被里睡了,你也别先念叨黑白无常了,估计着你看了报道后,你恨不得自己是黑白无常将勾引欧东辰的女人给索魂了。”
勾引欧东辰的女人?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问:“怎么了?“
余嫚嫚惊讶:“我就知道你这个神经大粗的女人不知道,不是我说你顾茶思,我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国都知道了你男人红杏出墙了,你竟然就在你男人枕边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