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十分茂盛,密不透风,几乎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叶清香,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走在上面又松又软,像走在地毯上一样。
众人不住地向四周张望,看不出这片竹林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落叶间偶尔露出的一堆堆白骨,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们林间暗藏凶险。这些白骨寸寸碎裂,早已分不清是人骨还是兽骨。
白脸鬼走在最前面,不时地用手在这株竹子上拍一下,在那株竹子的根部踢一脚,遇到横在面前的竹子,则小心翼翼地扶起;有时还会出现几根缠绕在一起的竹子,每到这时,它会显得特别紧张,示意杨锦尘等人先停下,然后再一根根地把这些竹子解开来。它小心谨慎的样子,让杨锦尘想起小时候,奶奶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太阳底下拆她的旧毛衣。
这片竹林能把建文后裔困在里面六百多年也不能越雷池半步,自然是凶险无比,非同小可。杨锦尘等人都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谁也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地跟在白脸鬼的身后,踩着它的脚印,一步步前行。
走在竹林中,那感觉就像是迷失在绿色的海洋中,辨不清方向,也望不到尽头。枝叶太密,阳光透不进来,林间阴气很重。而且那阴气如有实质般可以浸入人的肌肤,钻入人的体内,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森森寒意。
杨锦尘感觉无比的压抑,胸口更是像被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来,头上直冒冷汗。回过头去一看,见张惟一、蓝兰等人差不多的情况,个个满脸通红,汗流浃背。
在林间走了差不多个把小时,竹子渐渐稀疏起来,然而地上的白骨堆却是越来越多,大多数的白骨已经呈灰褐色,上面布满了菌类植物,看上去年代已经非常久远。
蓝兰轻声对蓝可说:“这些都是我们祖先的遗骸。”她也料到这些碎骨是小金陵人留下的,也许刚开始时,小金陵人并不甘于被野人围困在忘忧谷内,他们中的勇士前仆后继地想闯出连环结,结果都惨死在这里。
光线越来越亮,终于有阳光照到身上,弥漫在心头的阴霾也随之散去,再走出一程后,已经能望见竹林尽头的石柱。
白脸鬼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杨锦尘,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不可能听懂的话,然后从原路退了回去。
木乃伊一脸正经地说:“我猜白脸鬼最后一番话一定是对老杨说:恩公,前途凶险,若实在难已前行,不如早日归来,在下时时相候啊!”
沈映寒笑骂着说:“你这死木头穿了几天野人皮,就和野人通了习性,还好没被蚂蚁当牛排啃食掉。”
木乃伊嘻皮笑脸地说:“那是,天怜痴情人啊。”沈映寒马上收敛起笑容,一声不吭地闪到一边。
张惟一淡淡一笑,说:“错了,小木,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白脸鬼肯带我们通过竹林,它为报答小杨的救命之恩是不假,但这救命之恩不足已化解他们双方间的种族矛盾。白脸鬼肯这么慷慨大度,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是进来,而不是出去。”木乃伊瞪大了眼睛一时想不明白张惟一的话,杨锦尘却听懂了。
野人在这里设下连环结的用意,就是为了困死忘忧谷中的人类,而杨锦尘等人要进去等于是自投罗网,野人们自然愿意网开一面,如果他们是想出来,那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可以预想到的是,白脸鬼退回去时,定会顺手把它开辟出的通道重新封死,如果他们现在再按原路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木乃伊有点不相信地说:“不会吧,我才刚刚对野人有了点好感,就遭到你们的无情扼杀,不得到证实,我是不会相信的!”
张惟一呵呵一笑,折了几根竹子编成草帽,甩出去扔在他们刚刚走过的路上。竹林立刻响起破空声响,那个草帽在竹林中弹起了几下,很快就被打成碎片随风飞散。把木乃伊看得瞠目结舌。
身后的路已经断绝,他们只有一往直前。竹林的尽头出现一大片石林,一根根巨大的灰黑色石峰、石柱巍然耸立,昂首苍穹,直指青天,犹如一片莽莽苍苍的黑森林。
蓝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说:“这就是梵天石林,虽然我们过了连环结,但是……但是没有梵天石林的阵法图,只怕还是过不去。”
杨锦尘笑着安慰她说:“别急,天无绝人之路。”
据蓝兰说,梵天石林本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林,当年建文君臣把忘忧谷的野人赶走后,为了阻止野人进谷骚扰,有位高人将石林略加变化,融入五行奇门之术,形成了极其厉害的阵法,从而成为忘忧谷中的一道屏障,不懂阵法而进入其中,必会迷失方向,最后不是累死就是饿死。
木乃伊叫道:“完了,前无出路,后无退路,我们被夹在两大死门之间,那不是成了夹在汉堡中间的那块牛肉馅?”
蓝可好奇地问:“汉堡是什么地方?那里怎么会有牛肉馅?”
木乃伊笑着说:“你啊,简直就是个刚刚出土的明朝文物,让你的杨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吧,包你既新鲜又好玩。”
蓝可又不懂什么叫住“文物”?木乃伊怕和他解释不清,连忙转移话题,叫道:“老杨、老张,什么五行奇门阵法,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我只在武侠小说中看到过,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懂吧?反正我们大伙谁也不懂这个古怪东西,那还想什么?白白浪费脑细胞。既然一定要进入这石林中经受生死考验,那就进去吧,别犹豫了。”这小子一向都是光说不练,嘴上说得好听,双脚就是不肯挪地方。不过他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杨锦尘呵呵一笑,率先踏入石林。
石林中的景象多少让众人有点意外,整个神农架林区几乎被绿树森林覆盖,唯有这片石林中,不要说参天大树,就连小树苗、杂草也不见踪影,石柱背阳的阴影处,偶尔长了些苔藓,这是石林中唯一的一点绿色,大部份的地表裸露着,甚至有沙化的迹像,有时真要以为自己不小心走入了沙漠中。
石林中的石柱层层叠在一起,走在其中,除了抬头望天,目光所及只有石柱的黑色。说是一直向前走,其实是不可能的,向前走出两三米后,就有一根巨大的石柱挡住去路,这时总不可能爬上石柱翻越过去吧,只得绕过石柱再走。这么几个弯绕下来,他们早已经迷失了方向,若不借用指南针,根本就辨不清东西南北。
天色将晚,残阳如血。日落前的最后一抹余辉照在石林中,将一根根石柱投影出万千姿态。
木乃伊说:“老杨,老张,我们得赶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过夜,这个鬼地方看上去阴沉沉的,不知道有没有鬼?”他话音刚落,沈映寒的脚下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响,大伙低头一看,却见她的一只脚正踩在一具枯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