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中钻出一位少年小和尚,看上去年纪和蓝可相仿,浓眉大眼,黝黑的皮肤,牙齿却显得格外的白。他径直走到杨锦尘等人跟前,好奇地打量了众人好一会儿,才施了一礼,问:“请问几位施主中可有一位姓张,和一位姓杨的?”
杨锦尘和张惟一对看一眼,张惟一问:“小师父,你是一位胖和尚派来的吗?”
小和尚点头道:“那是我师父明道禅师。”
杨锦尘听蓝兰提起过,明道禅师是国安寺的住持,和妙闻道长同为朱政炀驾前红人,本来还以为他和妙闻道长一样倨傲迂腐,没想到在石林中见到的胖和尚竟然就是他,而且还是个挺有趣的人。杨锦尘问:“小师父,明道禅师派你来迎接我们吗?”
小和尚摇头说:“师父要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去菜市口救人,否则你们的朋友性命不保。”
“我们的朋友?是谁?出什么事了?”木乃伊率先叫了起来。
小和尚单手施了个佛礼,说:“这个小和尚不太清楚,师父只说有个女要犯,要在菜市口行刑,只有你们才能救她。还有,师父要小和尚告知几位施主,不管遇到什么人,请都不要说我师父和你们曾见过面,多谢了。”
杨锦尘说:“小师父请放心,明道禅师好心相助,我等心存感激,绝不会乱说的。只是请小师父明示,菜市口在什么地方?麻烦你能不能带我们过去?”
小和尚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但我只能带你们走出这片树林。”他自称法号叫“叽叽”,这是明道禅师给他取的。
沈映寒笑了起来,说:“我知道了,你平时一定话特别多,叽叽喳喳的像小鸟一样烦人,是不是?”
叽叽小和尚脸红了一下,说:“人长着嘴巴除了吃饭就是说话,不吃饭的时候,那就该多说说话,否则岂不浪费了?”
这个观点让木乃伊产生共鸣,高兴地竖起大拇指,故作高深地说:“此话深得吾心,深得吾心啊!”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沈映寒问叽叽:“小弟弟,你可知道人的脑袋上为什么长了两只耳朵,却只长了一张嘴巴吗?那个意思就是要你多听少说。”
叽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对,不对。女施主知不知道为什么嘴巴长在脑袋的正前方,那意思表明‘说’是最最主要的,心中有话,就该当面直言,不必有所顾忌。而耳朵却只能长在两侧,说明那是次要的。就像朝堂之上,坐在正中间的是万岁爷;离中间位置越近的,越是位高权重的王侯将相,分列大殿两侧的,只是些可有可无的侍卫……”
叽叽是个话痨,刚见到众人时还有点拘束,被沈映寒抬了几下杠后,马上就放开了,一边在前面给众人带路,一边和沈映寒斗嘴,忙得不亦乐乎。
杨锦尘心中猜测着那个行刑女子,不知是蓝兰还是裴婷?没心思听他们说话。
从梵天石林到小金陵城竟然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可走,叽叽带着众人在密林中穿行。他身手矫健,披荆斩棘如履平地,有时不得不停下脚步等一下。
走了大约四五十分钟后,林中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茅屋农舍。这些房屋大都低矮简陋,用山泥垒成的土坯墙,屋顶上盖着茅草树叶;而且家家户户都是屋门大开,可就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农舍前有弯弯曲曲的小路,连着各家各户。
沈映寒好奇地问:“人呢?怎么这些人家的家里都没有人啊?”
叽叽说:“不是都去菜市口了吗?这么大的盛事,谁舍得错过啊?”敢情山里民风朴实,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出门连家门都不用关。
沈映寒问:“盛事?什么盛事这么隆重啊,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
“砍头啊。不是你们的朋友要在菜市口行刑吗?若不是师父派我来找你们,我也早就去看热闹了。”言语之中对可能要错过看砍头的好戏不无遗憾。
木乃伊说:“本来以为山里人纯朴,却原来这么冷血无情,看人砍头像看猴戏似的,都去赶热闹,这是什么心态啊!”
叽叽白了他一眼,问:“我们去看了犯人要砍头,不去看也一样要砍头,既然是一样的结果,又为什么不去看,至少以后还可以多些谈资。”这句话说得很消极很冷漠,不应该出自一个久居山间的少年之口。转念又一想,小金陵城中也许很少有作奸犯科的事发生,开刀行刑,可能几十上百年不遇,难怪山民们这么感兴趣。
木乃伊问:“这里离小金陵城还有多远啊?”
叽叽说:“这里就是小金陵城啊,你觉得不像吗?”
“哦,就这样啊?”木乃伊的语气中透着失望,说,“我还以为和古代的城池一样,是用城墙围起来的一座城市,原来这么……这么环保啊!”
叽叽问:“环保是什么东西?你想看城墙也不难,只要去皇城就可在看到城墙了。”
树林中的建筑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偶尔会出现几幢略显气派的房屋,那也不过是雕个梁,画个柱,屋顶上盖得不是茅草,而是剖成两爿的竹片,这有点现代农家乐里的竹子建筑。
叽叽止住脚步说:“各位施主,小和尚只能带你走到这里,要是被人发现是我带着你们进城的,下一回被送上断头台的人就有可能是我了。你们沿着小路往前走,遇岔口时左转,就可以到达菜市口。小和尚我脚底抹油,溜了!”说完,一溜烟似的跑得没了踪影。
杨锦尘等人无奈,只得按叽叽说的继续前行。
小路旁的野草中开着一簇簇金灿灿的野菊花,纷繁灿烂,芳香扑鼻。杨锦尘心急如焚,抢在众人面前,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
张惟一赶上来拉着他说:“小杨,现在时间还早,你急什么?你遇事一向冷静,这回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我们这个样子赶去菜市口也太碍眼,你也不想个方法?”
“碍眼?”杨锦尘一愣,这才想起他们这些衣着打扮另类的现代人,出现在思维和生活方式还停留在明朝初期的小金陵人面前时,确实是太碍眼了,更何况他们是赶去救人的。
杨锦尘的头脑在瞬间冷静下来,想到有句话这么说:不能改变别人,那就只能改变自己。要想山里的居民认不出他们来,那就得把他们混淆到小金陵人中去。他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山里的居民都去菜市口看热闹去了,家中屋门大开,不如去借几件衣服用用,乔装改扮一下。
大家一致认为杨锦尘这主意不错,就分头去寻找各自合适的衣服,也合该山里的居民有此一劫。杨锦尘只希望这事不要给山民过多的影响,如果从此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习惯,那就真的是罪大恶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