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躺地太久了吧,木小卉腰酸,起身出去,在彼岸斋外一天,这一天早中晚三个时辰的三次日光依旧不断,只是没有了花朵生长。
到了傍晚,锦华来了,木小卉看着天边的晚霞发呆,尽管知道他来了却仍自言自语地痴笑着:“这些彩霞今日格外美,格外红,就像丝绣仙子的那身红衣裳,就像她的唇红,就像她在斩妖台上溅出的一身鲜血。”越说越难过,最后以一声“啊”结束她这段话的痛苦思念。
锦华自诩自己是无错的,这次来一来是劝木小卉放下对丝绣的思念,二来是解释那日在灵霄宝殿上他拿剑指着木小卉的事。
“小卉,逝者已矣,丝绣她怎么说功过并存,”锦华琢磨着推敲着要怎么安慰:“但她功大于过。”好在及时说了这句话,要不锦华就要担心被木小卉赶出去了。
不过锦华对木小卉的了解已经断层了不少,他只顾安慰着她:“丝绣是该罚,但玉后对她的罚过重了,永世入牲畜道明显是错……”
不待锦华的长篇大论结束,木小卉就眼神如两把利剑凝视他:“丝绣不该罚,玉后才该死!丝绣知道很多上仙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是因这个才被沦为牲畜道。玉后是做了亏心事,而且是影响到她玉后之位的亏心事才要处罚丝绣。”
锦华也不知上仙们有这些事,就只有猜测着:“小卉,你我都不知丝绣和玉后谁真谁假……”
“丝绣真,玉后假!”木小卉一口断定:“玉后是个人面兽心的仙,她不配为玉后!”
锦华听这话都有点惊悚了,全身有些颤,要是他说了这话被他母亲女娲或是师父知道,那是要关紧闭写认罪书的,可现在小卉竟敢这么说,锦华惊恐中不解:“小卉你知道什么?为何就这么断定?”
“丝绣没有跟我说什么,或许就是不想让我受牵连,”木小卉恨恨地望着他:“但我肯定就是玉后不对,既然以前玉帝对我鸡蛋里挑骨头,怎么说都不对,那么他们夫妻沆瀣一气是必然!”
“小卉你说的过了,凡是往好的反面想,比如丝绣所知道的事是她误解了,玉后对丝绣的误解不能容忍……”锦华一一数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等等。
木小卉听不进,冲他喊着:“不要说了!”
“好,不说玉后了。”锦华也忍了气,他也怪自己无能,带着小卉上天庭,让她性情大变,好好的桃止山仙女变得如今半鬼半仙且性情暴戾不定,他只有许多责怪:“小卉,那日在灵霄宝殿我拿着砥砺剑指着你,相信你可以理解……”
“我当然可以了解,”木小卉冷地瞥他一眼:“你为人子,自然是要为你那不是东西的母亲拿剑指着我,不怪你。”
锦华一肚子委屈,终于爆发:“小卉你知道当时我害怕我娘亲对你处罚,所以先用砥砺剑指着你,这样才可消消她的怒气啊。而且她在灵霄宝殿上一直为你说好话,为你挡住了玉后的惩罚,你竟说出这么下贱的话来辱骂她?”锦华举起手来,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木小卉不怕他动手,她几乎是心冰冻三尺了:“我对她说的话确实下贱,可是她做的事更下贱,她给我的《玄母安经》根本就是蛊惑经,不是真的经书!那是要我魂灵的魔经!”
说完这话,木小卉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因为锦华有足够的理由反对:“蛊惑经?魔经?那次在景贤宫,持煜偶然到那里把《玄母安经》念了一边,如果是蛊惑经,持煜会读出来啊。持煜脾气暴,肯定会说我娘亲的不是。但那日已证明不是蛊惑经,要不现在让持煜来证明一下,或者你干脆把经书拿给我,让我看看那经书是不是如你所说的蛊惑经!”
不可以拿给他看,那经书确实是真的《玄母安经》,只是经女娲动了法术后,像木小卉这样的半鬼半仙或是鬼妖都看不出真正的文字,只会看出蛊惑的书本,只有神祇神仙们才可看出真正的文字。
那么拿给锦华看不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木小卉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了,锦华就摇头苦涩笑着:“我不知你为什么要一再说我娘亲的不是,可在我看来她很看重你。现在小卉你真让我好为难好累,你竟会恨我娘亲到如此地步,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事。”
锦华坐在了石凳上,疲惫的心让他全身缩着,眼眸无神:“小卉,我该怎么办呢?你告诉我要怎样做?一边是我娘亲,我不可能对她不敬,一边是你,你知道我对你有多爱。你恨他,我该如何是好啊?”
木小卉走回彼岸斋内,一句话未说,想着该如何让锦华知道女娲的恶事,那就用屋后的那些驱鬼诛仙符咒吧,那是蛇图腾符咒,锦华一定认得那是女娲手下的两大护法做的。
她拿起小锄头就出去了,刚才的低沉一扫而光,兴奋道:“锦华你跟我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木小卉虽曾经想过要等时机再让锦华知道女娲的恶行,但现在木小卉已经忍不住了,她害怕自己哪一天被夺了魂灵,锦华也不知自己是被谁害了,她只是希望:就算锦华无法保护自己,那也要为自己报仇,所以今日就把那四张符咒给挖了出来!
木小卉发疯似地挖着,边挖边说:“锦华,你娘亲在彼岸斋上面贴了蛇图腾的催鬼诛仙符箓,那是白郦和腾蛇所造,你一定认得。我早就埋在地下了,但不想坏了你和你娘亲之间的关系,于是就没有告诉你,今日不得不告诉你了,否则我死了你都不知是因为什么。”
锦华听着这揪心的话,那是在碾压他心窝啊,两个女子,一个是疼爱宠溺自己的娘亲,一个是自己疼爱宠溺的恋人,他该站在谁这里,看木小卉是真有证据,难道?
锦华不敢再想:如果是真的,那怎么办?
木小卉还在念着,中邪了一般念着:“我一想到这符箓就害怕地睡不好,我在《神祇箓》上见过,符箓上边画的是弯曲驱鬼符咒,下面是直线诛仙符咒,加在一起力大无穷,不止两倍的诅咒。”
“小卉你慢点,别太急了。”锦华要相信自己的娘亲陷害小卉了,要承认最不愿面对的事,而且要做出选择,这是将心剜割成两半吗?
木小卉终于挖出,但是在挖掘的过程中,她太焦灼,没有发现这些被符箓染成臭黑的土壤已经恢复成黄色了。现在她挖出了四张纸,就是四张白纸而已,她都奇怪了,也无须用什么护着手来拾起那四张纸,就捡起来一张一张地翻着,奇怪道:“不可能啊?怎么没有蛇图腾?难道是日子久了被雨水冲刷了?”
锦华对木小卉简直失望透顶:“不可能,如果真是白郦腾蛇造的符箓,那不可能被雨水冲刷,除非日光照射烧毁,而且符箓不是这样一张习字用白纸,而是染了烟灰的黄纸。”
木小卉点头承认,但自己明明是埋了四张符箓在此啊,当时因为不敢碰这极其凶狠的符箓,她是用上古神器伏羲剑来将它们埋进去的,怎么今日都变色了?
“难道是女娲和白郦腾蛇知道了,就把我埋藏在这作为证据的符箓给挖走了,调换成四张白纸?”木小卉情急之下猜测着。
锦华站起,居高临下对着她:“小卉,不要再折腾了,你看你自己原本那么漂亮,现在却是如走火入魔一样。好了,就此为止,不再说我娘亲陷害你了,我会去求她不要让你修炼《玄母安经》了,你也别弄这些东西来嫁祸她了好吗?我知道你是还怕了,我不会怪你。”
木小卉整个人冷缩了下来,眼眸暗淡着:“锦华你走吧。”她丢下锄头就走开,准备回彼岸斋收拾一下,待锦华走了就离开彼岸斋。
锦华放心不下第走了,回头靠靠她现在那失神没落的样子,但实在想不出办法如何来抚慰她的心情,或许,请镇元仙人?那是小卉尊崇的仙人。可是以前小卉私自下凡见镇元仙人就引起轩然大波,现在还是别想这法了。那去西天请,对了……
锦华去想他的方法去了,木小卉在收拾着她的行囊,准备往哪里去?哪里都逃不过玉帝和女娲啊。
要不,能逃多久是多久吧,大不了在魂灵消散之前见锦华最后一面算是了了在这世上的情缘。
先翻开《神祇箓》看一下有什么地方可取,这随手一拿就拿到了《花草集》,上面有记载彼岸花原名丝绣花等等,这些是小卉都知道的。不过她联想到丝绣在这里收了她的那滴鬼血,那是不是连带捉鬼诛仙符箓上的咒语图腾一并收了?对,丝绣是纯阴鬼身,她可以做得到,那么就是说丝绣收了彼岸斋所有的阴湿鬼邪连带驱鬼诛仙符箓,或许丝绣自己也不知。但她给小卉也留下了麻烦:就是没法让锦华相信小卉被女娲陷害!
“锦华,事情是这样的,那符箓是被丝绣收了鬼邪才成了白纸。”木小卉跑出彼岸斋想追上刚离开不久的锦华说清楚。
但锦华已经离开了,木小卉想着是不是等锦华下次来的时候说清楚。但又一想,下次这么对锦华说的话,让他如何相信?
木小卉设身处地,如果自己是锦华,只会觉得别人拿着四张白纸污蔑女娲,并嫁祸给被斩妖台斩杀降为牲畜道的丝绣。
这只会成为一句无从对证的说辞,证明不了什么,反倒会让锦华更讨厌自己。
离开吧,木小卉留下一封“妾情已尽,君但勿念”的简单留言在书桌上给锦华,连着他送的定情信物伏羲剑。
是的,她不想连累他了,断了吧,但愿挥剑斩情丝。想不到自以为是情深四海却浅薄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