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酒杯饮下一生哀愁,卞城王已经习惯,他并未像桃儿所说那样责怪木小卉,他知道木小卉要来的话,桃儿是挡不住的,而他作为地府地祈,是天庭授予的官职,与桃儿这魑魅往来密切,已经是触犯了天条了,所以也不再怪小卉如何了。
木小卉的泪不停流:“小卉一直不忘卞城王对小卉的好,就是不知卞城王在地府过地怎样,其他阎罗王还孤立你吗?东岳大帝欣赏你,有没有提拔你呢?你有无再入凡间投胎的想法?”
小卉一盏接一盏酒,问题是一个接一个,卞城王温和笑着:“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卉不用担心,没有谁欺负我。”
“小卉在天庭受尽了委屈,”木小卉一头栽进了卞城王怀中,半躺着倚在他身上,哭声就没断过:“玉帝莫名地讨厌我……女娲也讨厌我……花仙子们……”
所有委屈都说了个便,感觉心情好多了,哭也哭够了,倚在他怀中安心地睡了。
卞城王抚着她浓密乌黑的头发,心疼道:“小卉,可怜你了,但没法啊,我不能留你在地府,你只有去天庭,现在吃苦没事,以后会好起来的。”
不知什么时辰,木小卉醒了,揉揉眼睛,赖在卞城王身上不肯起来:“小卉好像就这样不走了。卞城王,你看,地府所有小鬼都不会来忘川河源头,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煮酒泡茶,小卉为你斟酒,倒茶,听你朗诵诗歌,给你弹奏,给你跳舞,你说好吗?”不知怎的会这么赖皮,这已经是越过礼仪界限了,以前木小卉对卞城王虽依赖但也没这么亲昵着。
卞城王却不同意,将她扶了起来:“小卉,你不要去回避,哪里都有困难。以前在地府也是如此,你都坚持过来了。”
“那是因为小卉那时有卞城王护着一切安好,可是现在在天庭,锦华哪里有以前好啊?他现在就满口都是他的娘亲如何好,哪里知道我苦啊,”木小卉屈着嘴:“现在就只有那个持煜对我好一点,什么都帮着我,可是我不想被其他上仙知道,坏了他的名声……”
卞城王认真听起来:“你说的持煜是玉帝之子?他对你那么好?连太阳星君的职位也不管了?”
木小卉带点头亮着眼睛道:“他不喜欢他的职位,不喜欢他父皇母后,讨厌所有人,只尊敬青衣公主。”木小卉对卞城王无话不说。
卞城王闭上眼,心有所思,但没有告诉木小卉,就一点儿笑:“那持煜是喜欢你吗?”
“不是不是。”木小卉连忙否定:“他只是看我可怜来帮我罢了。”
卞城王眼眸中千回百转,不知是何神色,也不知是何滋味:“报应还是缘分?该喜该忧?”
“卞城王你在说什么呢?小卉听不懂。”赖着他像是要糖果的孩子。
卞城王略过这一段问道:“小卉你就因为遇到挫折而来到地府?且不说天庭会怎么处罚你,我就像问你,你怎么这么不将强?”
“不是的,”木小卉摆着手,说了彼岸花一事。
卞城王立刻拉下脸来:“天庭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赶快回到彼岸斋向天庭认错,受的刑罚会轻一点。”
“彼岸花有冤情,难道卞城王看不出来吗?”木小卉和他都站了起来,围着他摇着他:“卞城王审案无数,一定可以看出,或许你根本就知道哦彼岸花的冤情!”
卞城王点头却不让木小卉介入此事:“我知道这事,但小卉你不必管。”
“为什么?卞城王以前不是这样啊。”木小卉讶异问着。
卞城王也有无奈的时候:“小卉,虽我断案无数,但都是在地府的范围内,可是这涉及到天庭的事,那我就不能管了。”
木小卉听卞城王的话,理解他的苦衷:“卞城王也是不得已,但小卉既然知道了这事就按放下,现在就去问个明白,绝不连累卞城王。小卉先告辞了,下回再与卞城王煮酒。”
木小卉来到忘川河边,跨越过去,一阵肮脏熏鼻的恶臭袭来之后是满岸的彼岸花浓郁的馨香,这花的香味就如同她的火红那样扑鼻,充斥着神经,真是花气袭人。
她寻着她曾见过的那个彼岸花仙子,错了,在地府是被称作彼岸花鬼女的。以前见到她的时候,她从不说话,只一心侍弄着她的花朵,供来往的魂灵用。
木小卉一直奇怪彼岸花鬼女为何会如此,但也没放心上,现在就可以稍许理解了:她受了委屈,被冤枉了,肯定心里难受,但没有谁愿意听她诉说,也没有谁可以为她雪冤。
“彼岸花鬼女。”木小卉找到她,在她背后轻声喊着。
彼岸花鬼女起身,回头,她一身鲜红的衣裳没有杂色,头发全部绾发成花苞头,脸上的胭脂很深厚,应是用彼岸花涂的吧?细看,她很漂亮,有倾国之容,但此时有些令人害怕,是染了地府的晦气。
木小卉觉得她与天庭的百花堂中花仙子想比,她是最美的,堪称百花堂之最。
“你是,卞城王手下的追魂令木小卉?”彼岸花鬼女道出,脸上无笑容:“你找我有何事?”
看她还是挺和气的,木小卉就径直把自己在天庭遇到的怪事给说了一遍:“……为什么彼岸斋里不管种什么花种子,生出来的都是彼岸花?”
“天庭之事,与我何干?”彼岸花鬼女不愿谈了:“木小卉你在天庭种出了地府的花,知道这有多不吉利吗?还不回去将那些花都摘掉烧了!”
木小卉一撇嘴:“什么吉利不吉利,彼岸花帮魂灵记住今生所难忘之人事,你有功无过,还说什么吉利,现在我是猜到你曾在天庭有冤情就下地府来寻你。你告诉我,我去帮你雪冤雪耻。”
“我的事不必他人管,木小卉你自己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彼岸花鬼女看着每一朵彼岸花,有无不妥。
木小卉见她是在回避,就照着卞城王的样子念诗起来:“彼岸花开在彼岸,相逢相知不相守;花开叶落,叶生花败,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彼岸花鬼女的手在颤抖着,麻木的练囔囔地松动,木小卉进而问道:“或许你并不在乎花朵叫什么名字,但是谁让彼岸花这样花叶不相见,成为地府的死亡之花,被人避之弃之胃之?就算你不在乎别人的眼神和言语,那你不为你的花想想吗?”木小卉顿了顿,郑重道:“它们本来名为丝绣花,不是彼岸花,对吗?”
“其实彼岸花这个名字也很凄美动听不是吗?”鬼女眼旁边有些泪滴:“我记得你每次领着亡魂路过时都会向他们讲述一番,你很喜欢彼岸花,这就好了。”
“什么好了?”木小卉不准她再回避:“丝绣仙子,你既然这么不愿回答我的疑问,那我只有求你了,现在天庭百花堂中的彼岸花是急速盛开,一层一层地从彼岸斋里开到彼岸斋外,种子落地生更发芽开花不到一个时辰。我不知为何会这么快,也阻止不了,但知道以这样的速度下去,百花堂就会成了彼岸堂了。到时你我都会被天庭责备,这刑罚是什么,我就不知。”
末了,木小卉加了一句:“天庭或许对你没什么责罚,但你现在与我有联系,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丝绣,你还是说出来吧。”
“要想解决你的疑难,有办法,天庭中生的花是丝绣花,用你的地鬼晦气去罩住,它们在一时辰之内尽数消亡,连枝叶带根基,永不再生。”
木小卉真想发火,不知这个彼岸花鬼女丝绣仙子怎会这么固执执拗到底,于是她告败,但也在威胁丝绣仙子:“你不说也罢,但我也无心去处理天庭的彼岸花还是丝绣花。现在就等着天庭派天兵来捉拿你我吧,估计,将会把我们送往斩妖台或是除鬼台。”
木小卉一时间未感觉自己其实也很执拗说不通,她几乎是霸道地想要帮助丝绣仙子,不管她愿不愿意,或许木小卉只是因为她自身的痛楚,她想帮助那些与她一样有委屈却说不出来的人和鬼。
丝绣花仙子也不畏惧这即来的一死,她干脆与木小卉坐在一起,从容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彼岸斋里无论撒了什么种子都会开出彼岸花吗?”
“为什么?”
“因为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已被夺取了仙魂,降为鬼灵,我从心处伸进一手指点出一滴血在彼岸斋中,那滴血就弥漫在彼岸斋周围,会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越散越多越广,因为那滴血满含我的愤怒怨气,所以永不消亡,现在已经是充斥在整个百花堂的泥土中了。”事情很痛苦,但丝绣仙子解释得很轻松,这与木小卉的猜测相差无几。
但木小卉就诧异了:“原因是你有冤情?”
是的,这冤情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丝绣仙子说了很久。
当年彼岸斋周围也是各种楼台满园,繁华似锦,丝绣花一花独占鳌头,连续成为天庭各种盛宴的首席花卉,每位上仙的桌案前都摆放着一盆丝绣花。那时的丝绣花比现在更美,因为那时它没有被诅咒,它有花萼花叶衬托。
丝绣花年年是蟾宫折桂,这自然引起别的花仙子不满。而在百花堂内部也生出各种嫌隙来。那一年要选举百花堂堂主,丝绣花仙子觉得凭自己多年在天庭盛宴上的表现就可理所当然夺冠,她就等着那日的到来。
但是她傻啊,百花堂堂主之位并不是靠花多美就可夺得的,得看你懂不懂得去拉拢讨好参与竞选的评判,其中最重要的当属玉后了,她主管百花,只要其他天神在她耳边说几句好话,那她一声懿旨就可决定每一花仙子的命运。
可丝绣花性子清高孤傲,不愿去拉拢谁,她一心侍弄着丝绣花。而其他花仙子都开始行动了。
最后一个不知名的野花仙子出其不意地成了百花堂堂主,享有了她不该得的荣耀香火俸禄。而丝绣花却还是丝绣花,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