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卉又被人赶了,可是她还有未完成的事呢,于是不得不再缠镇元仙人一会:“仙人,晚辈有事,能否请教?”
镇元仙人今日可摆脱不了木小卉的纠缠了,就让浊风朔月先回观里去,自己则与木小卉单独谈:“你还有什么事?”
木小卉没有刚才恫吓时那样大气势了,声音平静下来:“晚辈奢望,能否听仙人讲禅一次?晚辈曾阅读经书,但觉无趣且不入脑,且世间经书良莠不齐,也不知那本适合。晚辈一直崇拜仙人,一直将五庄观听禅视为自己的梦想,所以请求仙人圆晚辈一梦。”
镇元仙人似乎对此事感觉困难,虽很简单一事,但还是反问道:“木小卉你也算是蕙质兰心,觉得贫道会准许你在此听禅吗?”
木小卉瞑眼叹息,尔后睁眼,也提不起眼帘:“镇元仙人有困难不便说出口,那晚辈也不勉强。只是仙人可否解答晚辈几个疑问?”
“你既然有将死之心,何必还要来解答心中疑问呢?”镇元仙人一语道出木小卉心中所想。
木小卉只觉全身无力,似要魂散了,可在这之前她还是想知道:“凡人也要死个明白,否则死不瞑目,而我半仙半鬼之身,更是要问个清楚,否则白来这世上一趟。”
诶,不对,既然镇元仙人能看出木小卉有将死之心,为何方才还要与木小卉就封三五拜师的事周旋呢?
木小卉就先问这个:“原来仙人已看出晚辈无生意,为何方才不直接赶我走?却被晚辈恫吓威逼要挟?”
“你不会来要挟我,那只是你的说辞。你心地是好的。”镇元仙人的话停在此处,欲言又止,就差说出那个“但”字。
木小卉说了:“能得仙人这般夸赞,晚辈已是欣喜,但为何就是这般排斥?连听禅的机会都不给?”
镇元仙人唏嘘叹气:“难啊,木小卉,纵然贫道法力再高,要保全这五庄观还有在外云游的弟子也是件难事。你明白其中之意吗?”
“晚辈在此会危及五庄观?”木小卉很容易猜到,自己命数极差,女娲想暗中害死她,玉帝一直要将她重打回地府,灵性高如镇元仙人怎会看不出来?他早在竞仙大会就对自己排斥,因一小事而惩罚,想必他现在是极度地想要木小卉离开五庄观,以免惹祸上身。
只是木小卉不明白:镇元仙人身为地祈之祖竟也这样认为自己是祸害。
若真如此,那木小卉可真是找不到生存的理由,或许锦华是理由,但锦华的母亲女娲……
“仙人今日种种为难皆是因为晚辈而起,晚辈须道歉才是,”木小卉心中颓废,眼中无泪,打算问几个问题就走:“仙人,是否有人生来就是遭人厌恶的,是祸害,是人人得而诛之的?”
镇元仙人知道木小卉是在说她自己,也心生怜悯:“没有人生来遭人厌恶,只是某些人事恰好联系在一起在此人身上,过多的巧合让此人遭人厌恶罢了。”
“既是如此,那晚辈还想问仙人,今世的种种不幸皆因前生的次次作恶而成的业障报应吗?”木小卉怀疑自己前生是恶人。
镇元仙人回答不同:“你曾是地府追魂令,也知道这因果报应,其中是否全合情合理,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为何要问贫道这个问题?”
是啊,镇元仙人是道家,不愿提及佛家的前世今生因果报应,但他所说也提点了木小卉:今世的苦不一定是前世的孽。
木小卉有些希望了,还继续问:“晚辈并不在意他人对晚辈的看法如何,只是有一人,晚辈很在乎,她却要置晚辈于死地。此人若对晚辈持此态度,晚辈还须存活于世吗?”呆呆地看着镇元仙人,眼神似空洞无物却是异常杂乱五章。
镇元仙人身背负济世救人的责任,也包括眼前这个半仙半鬼的绝色佳人,说来还真矛盾,明知天庭是不容她的,可是,从心从德!镇元仙人与她讲:“你本是孤单存在与时间,突然多了个你在乎之人,揣着莫名其妙的理由要灭了你魂魄,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但这有何用?”木小卉哀叹连连。
镇元仙人指点:“那不如回到起初你不认识此人的日子,你觉得如何?”
木小卉摇头,若是不认识女娲,那之前就不会认识锦华,这是她不愿的,她摇头中道:“不可能,我情愿魂散也要认识他。”
大抵是****之事了,镇元仙人看她这般顽固执拗却又陷入两难矛盾中,定是与****有关,但又不是简单的****,因为简单的****不至于被人陷害要魂魄。
“既然不知那在乎的人为何要夺你魂魄,为何不弄清原因?正如你所说,凡人也要死个明白,更何况你这半仙半鬼之身?”镇元仙人质问她:“你心已乱了,好好想想,既然不愿回到曾经的孤单,又无法面对今日的暗箭,你到底要如何?”
“我……”木小卉已些许清醒了,只是还无法说出来。
正在寻找她的锦华,去了崦嵫山但不见她。想到这样找也不是个办法,就想想其他吧。
木小卉是带着包袱离开天庭的,那就是把伏羲剑也带走了。对了,她昨天一直说着伏羲剑有多厉害,是否可以斩杀所有敌人,原来早就准备好要离开天庭并将伏羲剑做护身符。可是自己至今没有感知伏羲剑,说明小卉并未遇到敌人。
糟糕,锦华拧紧了眉心:小卉知道伏羲剑出鞘会引来我,所以不会拔出伏羲剑。那就无法凭伏羲剑找到她了。
锦华想出一招了,似乎忘记了吧,小卉的泪不是融入自己血液中了吗?那还是在地府遇见时候的事了,很奇怪,现在也想不出个什么原因,只能以“心意相同血泪相融”来解释吧。
记得自己离开地府那一次,体内泪珠忽然脱离血液而凝结在脉道里疯狂乱窜,让锦华痛得满地打滚。他意识到是小卉遇险了,赶紧回地府看,果真是小卉魂魄将尽了。
那这次,就用这个方法来寻小卉吧,但不知这样能否感知小卉所在,至于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他也来不及考虑。
锦华拔出砥砺剑在自己手腕手臂上一刀刀地割出道子来,血液就顺着那些道子流出。上仙的血液鲜红如红牡丹,永远不会化黑,而锦华的血液中隐约透着些晶亮,没有那么红,那些晶亮是小卉的泪滴,一直在锦华的体内不愿散去。
锦华任这些血液滴落在地,任自己痛苦异常。他没注意到滴落在地的血液落在花卉草木上,花苞瞬间开放,草木顷刻长高一半。只是他没心思去想这是为何。
只是去感受小卉在何方。
木小卉还在五庄观,有无数的问题想问镇元仙人,刚才已问了关于锦华和女娲的事,只是隐去了他们的姓名。镇元仙人知道她不祥会带来灾祸,本想置之不理或是给她一个消极的回答让她自寻死,可镇元仙人还是摒弃了这个想法,在模糊朦胧依稀的回答中,劝她去勇敢面对一切,争取她该得的,就看她能否理解了。
镇元仙人明白:所谓的命数凶险天生祸害,都不是木小卉的错,她没理由为此来承担责任,更不该因此而被上仙暗害。
此刻,镇元仙人已算到,木小卉口中那在乎的却要谋害她的,是上仙。但即便如此,镇元仙人还是选择了劝她去寻因果,而不是消沉颓唐地等待死亡。
木小卉崇拜的没错,镇元仙人的确是在修行道德上高于其他天祈地祈,木小卉对他的崇敬仰慕超过了玉帝女娲。不,应当说木小卉对玉帝只是好奇,对女娲只是赞扬,其他就没什么了。她终会明白今日镇元仙人给了她多大的帮助,虽然镇元仙人不断地催着她离开,无一刻不表示厌烦。
木小卉却还在问:“晚辈也并不一直是踽踽独行茕茕孑立形单影只,曾有一人待晚辈如爱徒般无所不授,如爱女般疼惜,如病患般照料,可是当晚辈飞仙后返回去找他,他却避而不见。这是为何啊?是因为他被礼法束缚,觉得天仙不该如此吗?”
镇元仙人没有细想就猜到木小卉所说之人是阴间的,那个阴间或许是地祈或是地位较高的阴差,才有可能有本事待木小卉那么好,这就是见怪事了:木小卉命数极差,阴差很容易识别,定会避之惟恐不及,为何木小卉口中这个阴差会对她这般好?不怕招来横祸?而木小卉飞仙之后却避之不理,这倒可以理解,他或许是料到木小卉在天庭必然不会有好日子,所以避而不见,只是木小卉在地府的时候,他为何要百般照顾木小卉?
这难倒了镇元仙人,所以此事,他只有这样回答:“任何仙人鬼行事都有自己的想法,相比你所说那人曾视你为好友,而你飞仙之后,他不愿再连累你。这只是贫道猜测,你莫当真,参考便可。他不愿见你定有原因,你一时想不通也无妨,只是切莫急着去寻原因,否则只会令他不乐。”
木小卉点着头,心中似明白了些许,把镇元仙人的话都记住,日后再慢慢体会吧。只现在,木小卉已无死的念头了,她要去天庭和锦华在一起,不管谁人阻止,都不可能拆散他们。即使女娲是锦华的母亲,那也不可阻拦!自己要去查出她谋害自己的原因,并且要向她证明自己将会是个好媳妇!
“晚辈今日烦扰仙人了……”木小卉准备告别,却突感莫名的心痛,进而泪崩,撒了一地,连哭不止,哭声震天,看样子是劝不住的。
她已哭得走不动站不稳,只有扶着樟树使劲地擦泪,却无法擦干那如泉涌的泪水。
怎么会突然这么心痛?她无法解释,连说话也说不准,只有向镇元仙人道:“仙人,我,我,不知……”攒着手绢的手伸出,似是要将说不出的话给说出来。
镇元仙人看着也奇快,在看地上,顺着她眼泪落下处,原本稀疏的花草倏地繁茂,原本繁茂的花草霎时葳蕤。
她没有用法力,这是镇元仙人可以感觉到的:泪珠滋养花草,这是仙力不是魔道,只可说是木小卉的仙资而致,那这就与木小卉的奇异凶险命数相悖了,有这样的泪珠怎会是祸害?
镇元仙人也难理解了——木小卉绝不简单,但不管她如何,还是远离的好,不要有牵连。
“木小卉你原来在五庄观,身为玉帝钦赐天祈,竟私自下界,你可知这罪名不小?”锦华来了,着一身铠甲军装就指责小卉了,那手臂上的一道道伤口也被他用道术封了,血液不再流,他不再疼,木小卉也才慢慢停止了流泪。
木小卉对锦华的道来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现在她不打算躲避天庭了,就编个谎言虽锦华一同回去吧:“我私自下界是为了听禅,却不想镇元仙人一再推辞,无奈在此耽搁。这有何错?”这样说是给自己找理由也是帮镇元仙人开脱,以免自己连累镇元仙人。
而镇元仙人也顺着她的意思说:“木小卉,贫道只选有缘有资质之人来讲禅听禅,贫道一再说你无资质,为何这般执拗在此不肯回天庭?”
木小卉大惊,一时难回过神来:镇元仙人是地祈之祖,众仙敬仰,从不口出诳言,为何今日要与我一唱一和地说假话来蒙骗锦华?他是想借此来骗天庭吧?以此来撇清我对他的敬仰,以免我牵连到他五庄观千百人的性命。
连镇元仙人也不敢和自己有什么牵扯,看来他已认定我的飞仙之路凶险异常,为保全他五庄观弟子,无奈之下只有谎言了。
不可怪他,也不可恨他,他有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