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忽然听见有人说了句,“回来了”,她才吓一跳看过去,立即辨认出这声音是谁的。
看到的确是乔睿东,她先是松了口气,却也立马紧张起来。
“你怎么在这?”
他在走廊里的破椅子上坐着抽烟,抽了好几根,烟头都堆在窗台上的啤酒罐里。
走廊里声控灯不够亮,他高大的个子把灯光也挡住了。
“找你。”
经过上次在深圳的那个事件,她学乖了,他说什么,她听着就好。
筱安开门,给他让路进来,点灯,放下包,在饮水机倒两杯水来:“家里没什么招待你的,不好意思。”
“如果真觉得不好意思,就为我下个厨。”
他所谓的下厨,实施起来只能是一碗加了鸡蛋和香肠的方便面,筱安离开家里有一阵子了,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乔睿东倒是不挑剔,看她从冰箱里掏了半天出来,只有一袋方便面。
他点点头,“方便面也可以。”
小孩儿可能都对方便面情有独钟,他们俩也有过那样的阶段,很久不吃,也想了。
经过上次在深圳一番激烈的冲突,筱安早已失了再激动起来的力气,他说什么,她便听着,她始终拗不过他,只是,她不会再轻易接受他的安排和逗弄,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她都能接受,儿时即是如此,她从来都会选择妥协,如今只是相隔五年,他发号施令的霸道毛病已经是性格的一部分不能改了,她也从不想去改变别人,只求他别再对她施压,和平相处。
她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他没多说什么其他,倒是问起她来,“听说你见着我爷爷了,没事儿去看看他,他挺想你的。”
说道老人,筱安心下立刻软了,“我会的,看见他身体还这么硬朗,挺值得高兴的。”
“倒是我该高兴,你还记得他。”
“当然记得,小时候他对我很好。”
小时候,乔老爷子常带筱安和乔睿东俩人上山采野菜,老爷子喜欢筱安,每次筱安和乔睿东吵架,老爷子都偏向她多些,那些童年,的确是美好的,虽然这份关爱来自和她没有血亲的另一个家庭,却也真正地装点了她残破的童年记忆,乔家的人对她真的不错。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忙活,和她说了几句话,筱安这会儿正在下鸡蛋,跟他说:“你去坐着等一会儿。”
乔睿东还是抱臂在一边儿看了一会儿,难得看见她为他在厨房忙活。
筱安总觉得身后有目光在盯着她,好像后背上当真被人烫了两个洞。
她背对他说:“别这么看着我行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筱安不言语,拿出勺子在方便面里搅了几下。
他这时从她身后过来,握着她的手和小勺子,在面里舀了一勺汤出来,吹吹送到自己嘴边儿尝一口。
他像是满意了,眉毛挑高来,“还不错。”
筱安把手拿回来,“你还是出去等吧!”
他走了,她才能手脚麻利地做好事情,本来一碗方便面而已,何以弄得像是在做满汉全席一般紧张。
他在她的小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筱安把面端到他面前放下,便去电脑旁边儿收发邮件了。
刚刚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子,让她有些微恍惚,这会儿进入工作状态更是需要比平时更长的时间,她甚至知道,她这根本就是徒劳。
乔睿东挑起面来吃了一口,味道真是不错。
里头的鸡蛋还特别搅碎了,是他喜欢的风格,她还记得。
他一边吃,一边和她说话,只是他的态度和之前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上次的激烈争斗,他耐心耗没了,好表情也懒得给,或者没了,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板着一张脸,“刚才那男的是谁?”
筱安正拿鼠标乱动,这时下意识停下来,“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她正想找个尖锐的词语回答他这个问题,肖逸楠电话就来了。
她大方接起来,大有讲给他听的意思,上来就叫了一句阿楠,“阿楠,现在不方便,明天早上,嗯,可以,好,晚安!”
她放下电话,佯装认真工作。
他又问,“是刚才那男的吗?”
“是。”
“认识多久了?”
“两天?”
“两天,对他还满意吗?”
筱安想想也知道是邱远说的,于是也不和他解释。
“无可奉告。”
“他要来,你怎么不让?也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新任和旧人欢聚一堂而已,你倒是也方便比较一下,还是你心里更怕我生气?”
他走过来靠在桌边,一手在她头发上使劲揉了一下,顺势勾住她的脖子。
她躲他,却是总也躲不过去。
被他扣着脖子送到他跟前。
他的吻毫无预警地就落在她的眉间。
他再向下吻,她便开始挣扎。
不小心把他袖子扯开,他结实的手臂拦在她眼前,刚好在手肘那里露出一截疤痕,这疑似刀疤的东西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一时没有和他呛声。
乔睿东发现地及时,立刻系好袖口,穿好外套,“我刚下飞机,你应该不会留我住在这里,我回酒店去,不用送我了,我会常来,哦,晚上别工作太晚,还有手机别关机,我不想大半夜再折腾一个五楼,谢谢你的面和搅碎的鸡蛋,晚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她枯坐在电脑前问。
“什么为什么?我常来是因为想见你,我刚才吻你,是因为你的样子让我有了那样的想法,你如果再有其他问题,我都只有一个你不爱听的回答,因为你是我的,我们分不开。”
他走了,留她一个人伏案长叹。
收拾他留下的碗筷,里面的面和汤一点儿没剩,她对着这平凡家什,一时晃了神。
乔睿东打车离开了,路上给邱远打个电话。
“东子?真回来啦?”
“废话!你不就这个意思吗?我问你个事儿。”
“说。”
“你和筱安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说,不过我那天差点儿。”
“总之你把嘴给我堵上,别到处嚷嚷!”
“咳!她就是知道了又怎样?你还想瞒着她到什么时候?”
“这事儿你别管,我挂了。”
筱安第二天去交契税维修基金,一笔不小的款项就这么出去了。
这些天签名签了几次,自己当真就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产,心里不免激动。
带着这样的小小满足感,筱安开始准备做会资料,把肖逸楠给的资料认认真真看了几遍。
她早上出门去了,忘了昨儿晚上说给乔睿东听的那通电话,肖逸楠第一次来没人,外头转了一圈儿回来再按她的门铃。
筱安大为窘迫,“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怎么没打我电话呢?其实你不必亲自送来的。”
他耸耸肩膀,“我正好到处转转。”
肖逸楠递给她一个册子,“这是我们这次产品册子,你看看。”
“好!”
筱安不是珠宝爱好者,看到如此分类详细的珠宝名称,顿觉头痛。
肖逸楠英语没问题,帮筱安做了些功课,又介绍了肖石珠宝几年来的业内发展等等。
其实一名合格的口译员是个杂家,只会外语是完全不够的,筱安大学修的计算机专业,可如果想在口译这个行当里继续发展下去,各个领域就必须有所涉及。
说来也很有趣,她这个奇怪的相亲对象,明明对她没兴趣,却不介意与她来往。筱安最近情绪不佳,可和这个与他们三角恋情无关的人相处起来,倒是觉得很轻松融洽,而他再没提起相亲的事儿,甘于保持现状,成人的世界很复杂,太多故事没法儿讲清楚,这个肖逸楠,也许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游子浩也在这天下午按门铃。
见她屋里有个陌生男人,一开始有点吃惊。
筱安为他们做了介绍,本来就是轻描淡写,可肖逸楠打趣道,“我是她的相亲对象,也才刚认识两天而已。”
筱安在一旁干咳一声。
游子浩从兜儿里掏出一张卡给她,“单位发的,我没时间用,你拿着。”
说完,他也对肖逸楠说了句,“我是她的结婚对象,已经认识十几年了,很高兴认识你,你们应该在工作,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肖逸楠笑着耸耸肩膀,筱安一时有点左右为难,对肖逸楠点点头,就先送游子浩出门去。
路上,她解释说:“他是肖石珠宝的肖逸楠,来送资料的,我们是在工作。”
“我看出来了。”
该解释的她反倒没解释,他倒是一点不介意这个肖逸楠。
“筱安,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还有多少信心?”
她一时语塞。
“很难答是吗?傻瓜,这么多年了,我了解你的为人,别总这么小心翼翼地对我,楼上那个就算是你的相亲对象,我也会努力把你争取过来,要对我有信心,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也许他们是彼此的靠岸,是她先停滞不前了,是她先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她有些理亏,也没了在其他追求者面前的那股硬气。
她点点头,想起之前她在深圳的时候他说的话,“子浩,我知道我一直做的不够,可是我早就想说,我和你在一起,对你好,不是因为那三十万。”
游子浩轻轻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的对岸是我啊!你可以随时在我这里预支情感,别总说什么够不够的。”
“对了,最近我可能又要忙一阵子,手术多,出诊时间都挤得快没了,你别去医院找我了,气氛不好,你一来我就觉得你是哪儿疼呢,还是事先给我打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