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筱安和乔睿东的相识,应该从他们穿开裆裤那天算起,左乔两家三代为邻,可谓知根知底,熟得不能再熟,家长也有意安排两个小孩儿搭伴儿上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乔睿东比筱安大一岁,自然担起了邻家大哥的重任,一边讨厌着,一边保护着。
有天晚上,确切地说是后半夜,左家媳妇的哭喊声把整个单元的人都吵醒了,纷纷开门站走廊里看看怎么回事。左家夫妻不和已经不是一两天了,经常听见吵闹声,不分白天不分黑夜,楼上楼下的居民虽然都是相熟的人,可是家里也有老小,特别是小孩子看见大人打架就先吓哭了,总这么闹,大人们想出去劝也没法儿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索性把门一关,甭管了。
左筱安当时十三岁,打架的就是她的爸妈,他们常常打闹,有时候把屋门锁起来打,这天晚上就是如此,筱安在门外一边哭一边拍打门板求爸妈停下来,可是里面的声音一直不停,爷爷奶奶急了,找来东西撬门,门一开,筱安的哭声就更大了,因为筱安妈妈躺在水泥地上,捂着脑袋,好像是被人摔的。筱安爷爷赶紧扶起儿媳妇,训斥儿子怎么也不能打老婆,筱安战战兢兢站在爸妈中间不知道怎么办好。
过了一会儿,筱安妈妈缓过劲儿来,拎起櫈子就要往筱安爸爸身上砸,爷爷奶奶赶紧又是拉又是劝,筱安也哭着跑过来抓住櫈子,被妈妈狠骂一句,“你就向着你爸,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去!”
筱安妈妈哭着跑了,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她的哭声,直到哭声没了,楼道里又恢复了平静。筱安还在哭,爸爸烦了,“你再哭,再哭我打死你!”
筱安被吓得憋着不敢哭,筱安爷爷又把儿子狠狠教训一顿,带筱安回大屋睡去了,可老两口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当时,乔睿东就站在左家门外,清楚地听见筱安的哭声,那哭声真大,搞得他心烦,肠子都要拧一块儿了。可听见筱安爸爸说要打死筱安的时候,他差点就闯门而入,被妈妈拽回去了,妈妈说,别人家的事儿你一个小孩儿还能管啊?管好你自己得了,明天就升初中了,好好想想学习的事儿吧。放心,你爸哪回都说打死你,你这混球儿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再说筱安她爸从来没打过她,这你还不知道?乔睿东一想也对,筱安她爸从来不打孩子,最多痛快痛快嘴,哪像他爸,动不动就动粗,几次都差点让他英年早逝,想到这,他放心地上床睡觉去了。
两年后,筱安爷爷去世了,筱安特别伤心,她的记忆里,爷爷是慈祥善良的,无论家里闹成什么样儿,爷爷总是最疼她,最会哄她的那个,下雨下雪,放学路上总能看见爷爷笑呵呵来接她的样子。
想爷爷的时候,筱安就一个人跑到楼根儿地下悄悄地哭,左邻右里都知道左家的事儿,也怪可怜这孩子的。说这孩子如何懂事如何可怜,筱安听了只能把头埋得更深,哭得更厉害。
乔睿东刚从树林子里野回来,在楼根儿地下看见筱安在哭,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坐她边儿上呆了一会儿,试着劝劝:“又想起你爷爷了?你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看你爷爷去世后这么多人都来看他,他一定去天堂了。”
筱安带着哭腔闷声说,“他去哪我都再也看不见他了!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筱安依旧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乔睿东握了握她薄如纸片的肩膀,木讷地安慰,“别哭了,以后我对你好点。”
筱安埋着头,也不说话,肩膀跟着她的抽噎声一上一下的,乔睿东无法,只好从兜里拎出来刚刚的战利品安慰她,“筱安,你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