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换了以前,他还能管这套,他不痛快了,就铁定不干了。
这时候他倒是很顺从,不高兴了也忍着不说,却是都挂脸上了。
筱安为他盖好被子,想到旁边儿的小床躺一会儿,那小床还是振东跟医院争取搬进来的,要不然,她就一直在医院的沙发上凑合着睡。
筱安刚给他盖好被子,直起身子,他就睁开眼睛问:“你去哪儿?”
“我不去哪儿,睡吧!”
“你在生气吗?”
“不,当然没有。”
“这么说,你不会走。”
“不会。”
他想想,往床边儿挪挪,拍拍床上空出来的那点儿位置,“一起睡。”
筱安咳了一声,“那样会挤着你,你睡不好。”
“没关系,你挤着我我也能睡好。”
“还是算了。”
“我们俩是不是关系不好?”
“没有没有!”筱安赶紧否认,“我们俩很好。”
“那你就过来。”
他现在这个样儿,这脾气,她没法儿把他当个成人来对待,一定程度上,她是怕刺激他,她时刻谨记医生的告诉,不要刺激病人的情绪。
筱安在屋子里杵了会儿,还是躺他床上了。
他把胳膊伸过来给她枕,还支着脑袋瞧她。
“看什么?快睡觉吧!”筱安说。
真是莫名其妙,都已经结婚了,现在被他这样看着,竟然会有些脸红,难不成她的智力和情商也退化了。
“看你好看!”
筱安有一种被调 戏的感觉,当然了,他不可能是在调 戏她,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还达不到那个级别。
“睡吧睿东,明天我们再聊。”
“好。”
他忽然低头过来,在她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极轻的一下。
然后就躺在她旁边,睡了。
筱安这一颗心砰砰乱跳,一时间像是穿越回了小时候。
她赶紧闭上眼睛,现在病的是他,而不是她。
左筱安,你少犯花痴吧!
在医院的日子,他一直话不太多,不过看得出来,他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笑容多了。
肖逸楠某日来看他,身边还带着一个钟言,钟言在门外探头探脑,不好意思进来。
筱安招呼道,“进来吧!躲什么呢?”
钟言心中有愧,如果不是她惹来的这事儿,乔睿东也不会变成这样。
她进门就说对不起。
筱安看不得她这样儿,“说什么呢?有什么对不起的。”
人就怕说,钟言这会儿没忍住哭了。
其实她一直自责,不敢来看他,也不敢来面对筱安。
筱安只能安慰,“没事儿,你别这样!你们这也是为社会做贡献,光荣的事儿,哭什么?”
乔睿东在窗户边儿上往外看,肖逸楠过去和他聊起来。
钟言在这儿待了一会儿,却是没闲着,帮筱安洗衣服,洗水果,看见什么干什么。
筱安也劝不了她,如果这样她心里舒服,那就别拦着了。
俩人并排在水房洗衣服,顺带着聊天。
钟言说:“这案子总算是破了,如果没破,又害了乔睿东这样儿,我真是不活了。”
“别说那如果的事儿了,现在不是没事儿了,你别内疚了行不行?”
“筱安,那天发生的事儿,你知道吗?”
“你说他受伤那天?”
“嗯。”
“听林警官说起过,也没多说,可能怕我受不了吧!”
“筱安,其实,把乔睿东弄伤的,是游医生。”
筱安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游子浩?”
“嗯。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是,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我听林警官说,有一对年轻男女被拘了,那就是他和Rena?”
“是,他们家的窝点也都被端了,上庭时,游家所有人都口径一致,说游医生是无辜的,说他不知情,只要他承认自己不知情就可以免去牢狱之灾。”
“后来呢?”
“放了。”
“那他家里人呢?”
“该判刑的判刑,该死的就死了。”
筱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事情发展到今天,实在是已经超乎她的想象,一转眼的功夫,游子浩也已经家破人亡。
筱安和钟言正在水房洗衣服,乔睿东忽然找过来。
“原来你在这儿!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他说。
“找我有事儿?饿了吗?”筱安看看手表,“也该饿了!我给你弄吃的去。”
“不,我来找你,是有东西要给你。”他看着她,似乎在卖关子,微微笑着。
钟言识相得退出去。
这水房,也一股药水儿味儿。
还有水龙头拧不严实,水滴不住滴下来的声音。
他的声音也带着朦胧回音,他的笑容也单纯好看。
他从后背拿出一支玫瑰递给她,“给你的。”
筱安手上还有洗衣粉的泡沫儿,身上挂着围裙,头发揪在脑袋后面,额前碎发掉下来,落在她的嘴角,她看着这花儿好一会儿,心里一时拧劲儿,鼻子也酸了。
乔睿东看她哭了,问,“你怎么了?不喜欢吗?”
她拿袖子擦擦眼泪,声音嗡嗡的,“不是,喜欢。”
“那你哭什么?”
“你很久没送花给我了。”
“那我以后经常送你,这是我拜托阿楠带给我的。”
“谢谢睿东。”
他拿手给她擦眼泪,“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总缠着你,让你洗衣服买吃的,你是不是烦我了?”
她赶紧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跟着难受。”
他这么说,她鼻子更酸了,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她扑进他怀里,抱住他,低声啜泣。
他双臂一点点环住她,“你还是因为我病了难受是不是?”
筱安这段时间来,一直绷着,心里难受也不敢表现出来,怕刺激着他,现在也不敢,她只好说:“睿东,我是高兴的,你送我花,我太高兴了,你看这医院里,就我一个收着花的,别人也都羡慕死了,我是高兴的,我很高兴睿东,谢谢。”
他只是抱着她,并没说什么。
肖逸楠和钟言站在水房外头,两个人也都低声叹口气。
钟言问,“你说,他还会好么?”
“不知道,他现在这样也算不错了,那些烦心事儿想不起来更好,他一直照顾别人,心里惦记的事儿也太多,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一大堆事儿,他都往自己身上揽,歇歇也好。”
“说的也是,还好他还有爱的人在身边,现在他的眼睛里只能看见她一个,你没看见,刚才他找着筱安的时候那个着急的劲儿,活脱脱儿一小孩儿似的,筱安现在就是她的拐棍儿,她的一切,可是以后怎么办?他如果一直这样,慢慢恢复那个……那个我也不太懂,反正她现在智商情商都降低了,以后,他们俩怎么过呀?”钟言摇摇头,又开始觉得自己有罪了,“都怪我。”
“你别再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不是医生,你治不了他,别胡思乱想了。”
钟言带着愧疚离开了,肖逸楠心里也为他的朋友惋惜,可他却也真觉得现在的乔睿东比较快乐,这世界上,能一时犯傻,找着快乐,也是难得的事儿。
眼看就要过年了,乔睿东还只能整天在医院里待着,他总站窗户那儿往外看,院子里来来去去好多人,自由自在的,他却只能在这里待着。
筱安端来脸盆,给他擦擦身体。
见他一直在窗边站着。
他个子高,深沉起来,又有点和原来的样子重合,她也曾经无数次地盼望某天奇迹的出现,她一进屋,他就用他那种桀骜不驯,特别欠揍的眼神儿挑衅她,天天盼,天天没有奇迹,后来,也就不盼了,每天能看见他状态好转,就是好事儿。
今天她给他擦脸,擦身上的时候他一直看她。
筱安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高兴了。”
“没有哇!”
“你就是不高兴了。”
“我真没有。”
“安,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是个累赘?”
“睿东,你别这么想,你的病是暂时的,会好的。”
“那万一不好呢?如果一辈子都这样呢?”
“没事儿,那我就天天照顾你呗!”
“可是你不高兴!”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子,用了挺大的劲儿。
“睿东,你怎么了?”
“我想回家,我想见我爸妈,我不想再住院了!”
“可是……”
“可是,我要听医生的话,不能走。”他气呼呼躺进被窝里,不出来了。
筱安不敢再刺激他,只能安安静静在他旁边坐着,直到他睡着了。
自从乔睿东患病,筱安就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有人说,失忆症患者最好在半年到一年内早期治疗,要做脑高级功能检查。
乔睿东的治疗进行地可以说非常及时,药物和心理疏导也一直没有停,因他治疗地早,已经脱离呆滞状态,甚至生活可以自理了,可他的记忆还是没有找回来,她倒是不着急,可乔睿东照比失忆前心思依旧细腻,她有点不对劲他就看得出来,只不过他现在的智商情商都有下降,只会认为她不高兴了。
乔睿东一直很听话也很顺从,看得出来,他怕筱安生气不管他,所以即使他不高兴,也都是一时的,一觉起来就好了。
筱安及时和医生沟通乔睿东的近况,医生看他恢复地还算不错,但是丧失的记忆没有回来,目前也只能这样留院治疗。
年底,筱安和医生沟通,可不可以带他回家过年,可能和家里人在一起,会对他的恢复有帮助。
医生其实有些犹豫,可还是勉强同意了,临走前嘱咐她,照顾好病人,有问题及时送回医院。
这天,筱安脸上有了笑容,能带他回家,他一定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