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肖思灿来说,萧婉容这近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做法实在愚蠢。但是,也正因为她的愚蠢才让这“东风”吹了起来。
前朝对于萧婉容的做法很是震惊,丞相一再强调自己的女儿是断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还请皇上明察。
刚开始,皇帝还看在他的面子上不生气。只是到了后来,每天都要说一遍。惹得皇帝龙颜大怒,拍桌教训丞相。
“当日宴席上那么多人都亲眼看着,你当朕和在场的人都是瞎的吗?朕没有立即赐死你该感恩戴德了!”
清心殿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丞相此举已是触怒了皇帝。此时仿佛老了十余岁的萧丞相也只能噤了声,他没有办法救自己的女儿。
结果才过了两日,户部尚书陆博方就联合一众大臣上书弹劾萧丞相。
书中列举了丞相的条条罪状,包括他是如何将朝廷每年拨下去赈灾的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以及和自己的女儿萧婉容串通一气从萧婉容协理的六宫事项中捞取油水。
每一条都有详尽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在。
皇帝看完之后痛心疾首,不想多年来依仗信任之人竟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贪赃枉法。梁帝此生最为痛恨的作为便是贪污。
每年都有大量的灾民吃不饱穿不暖,原本皇帝觉得是上天在历练他,灾害地区民不聊生朝廷拨了一次又一次的款下去,却几乎未见任何成效。
如今竟是丞相从中作梗中饱私囊,其罪当诛,其心也当诛!
皇帝忍痛下旨命大理寺彻查丞相,上至府邸下至家丁佣人全部都要问清楚。
肖思灿听着这一桩桩如同惊涛骇浪般的事件心中不免赞叹陆博方,她爹也还真是厉害。
看他的架势,这证据收集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早有准备早就想将萧丞相拖下水了,此时借着萧婉容谋害其他妃子的这把火更是烧的皇帝心如刀绞。
这棵早已深深埋进皇宫地底的大树终于被皇帝亲手拔了起来。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种倒霉叫做喝口凉水都能塞牙缝。
压死萧婉容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锦瑟。
锦瑟和肖思灿说,她要作证,她要把萧婉容那些没被查到过的狠毒的事情一件件的说出来。
肖思灿惋惜的看着锦瑟说道:“可若是你作证了,那本宫就没办法保你不死,即便这样,你也不怕吗?”
“奴婢多亏了有娘娘的照顾奴婢一家的情况才得以好转,现在奴婢的父母能吃饱穿暖,小弟也可以去上学堂,这份恩情是奴婢做牛做马都报答不来的。所以,奴婢原以为娘娘作证,只求娘娘在我死后能让我尸骨还乡。这份恩情,奴婢只能来世再报答了。”
肖思灿心酸,但她到底拗不过下了决心的锦瑟。
肖思灿和皇帝说,萧采女的贴身宫女有些话想要对陛下说。
原本皇帝以为这宫女是来给萧婉容求情的坚决不见,但肖思灿劝住了皇帝,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皇帝略一思索还是应了,只是没想到。
锦瑟对他说的那些话却让他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他的妃子,他那些还未出世就已经走了的孩子。全部,都是萧婉容一手造成的。
曾经,太后和他都以为那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母后为了他整日吃斋念佛,就是希望祈祷上苍原谅他的罪过。
他一直以来,也试着做一位仁慈的君主。他尽量包容着每一个人,也正因为如此。
他才没有直接下令处死萧婉容。
可如今却被人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斗不过是一个女人为了争宠而使得手段。
他的孩子,全部成为了萧婉容争宠的垫脚石。
那些孩子都没来得及到这世上看一眼……
而自己,竟然还一直让这恶毒如蝎的女人伴在自己左右,给她无上的荣耀与富贵。
锦瑟的最后这一击彻底让皇帝断了想要放她一条生路的念头。
皇帝最后下了一道旨,采女萧氏,德行有失,其心恶毒至极谋害皇嗣,使我大梁基业不稳。其罪不可赦,当诛其九族。萧婉容即刻赐死。死后不得入皇陵,以示惩戒。
大皇子没能劝诫母亲,不闻不问。皇帝网开一面将他贬为庶民,从此之后和皇家再无半分关系。
消息一出,震惊朝野。萧氏一族在皇家盘踞已久,其势力就像百年老树般无法撼动。
原本萧丞相贪污也没能让皇帝置他于死地,但是萧婉容所做的事情却是天理也难容。
朝廷中最大的势力就这样被皇帝一口气连根拔起。
也算是解决了众多大臣和皇帝的一块心病。
萧婉容这块压在各个嫔妃心头上多少年的大石头也终于消失了,不少人暗中叫好。
所谓树倒猢狲散,落井下石的人不少。平日里凡是受过萧婉容委屈的嫔妃都不免要去皇帝面前诉苦一番。
肖思灿身为最大的受害者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所有事情的发生,她依旧每天带上两个孩子去看望太后。面对皇帝,也不多嘴问半句关于萧婉容的处置。
此举引得龙心甚悦,一时间肖思灿已经成为了整个后宫中最有分量的人。
只是自从关于大皇子被贬之后宫里对于将来的继承人有不少的猜疑。目前看来是肖思灿的儿子最有可能,皇后虽然也生了儿子但是天生不成器。
肖思灿的孩子此时尚在襁褓,不知道日后长大会如何。
所有的事情和变故都慢慢在时间的长河中消磨殆尽。
这几年皇帝的后宫又新选进秀女十几人,肖思灿看着他们的花容月貌感叹自己也开始老去。
她突然顿生离去之感,萧婉容现在已死,她只要让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只是皇帝一直不开口,各位大臣也不提。
陆博方告诉她不要操之过急,待她的儿子再长大些自然就会开始考虑了。
肖思灿这一等就等了五年,她的儿子已有六岁,皇帝请了专人教他礼、乐、射、御、书、数六艺。
小皇子从小就聪颖过人,平日里不大爱说话。才六岁的孩子已然显示出了一副沉稳睿智,喜怒不行于色的性格来。
自从萧婉容死后,宫里再未出现谋害子嗣的事情。
皇帝的儿女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生下皇子的仅有一人。其他的倒是生了好几个公主。
皇帝无奈,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没办法强求。
肖思灿的儿子在各位皇子中算比较大的了,皇帝也愿意更多培养培养他。看他那么小就聪明乖巧,皇帝也是很喜欢的。
随着岁月的流淌,太后已经仙逝。而皇帝也感觉到了自己正在慢慢变老,他的身体大不如前,随便患上一点风寒便能咳上三天三夜。
前朝老臣们让皇帝立储君以固国本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他开始思考,是否真的应该准备太子了。
只是他并没有及时下旨,而是又增加了一些项目给各个皇子们。每月要考核一次,皇帝会亲自验收成果。
肖思灿的儿子不外乎每次都能赢得皇帝的赞赏,皇帝的心开始有些隐隐偏向他的趋势。
皇后的儿子也是二皇子,他原本也应当是储君的候选人之一,只是他天生不爱帝位,只想做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暇王爷。
皇后整日在儿子面前以泪洗面,痛斥他不长进,不思进取。可是依然没有任何的作用,他本无心于朝政,只想纵情于山水间至死方休。
皇后也终于失去了劝下去的耐心,她只能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自己一天天老去。
她这一生虽贵为王后,却是最不争气的王后。被贵妃压制,被小人陷害。
如今生了个儿子居然还不想去争一下那太子之位,若她只是生在普通人家的女儿,那儿子无忧无虑便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可她却生在皇家还贵为皇后,这叫她如何不心痛绝望。
这一年的冬天,皇宫里显得格外寒冷。皇帝叫人送了上好的碳火给肖思灿,肖思灿缩在宽大的狐裘里怔怔的望着盆里燃烧的火焰,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肖思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归期将近了,只是皇帝依然没有透露半点儿要立太子的意愿。
肖思灿总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做点儿什么,虽然按照此时的情况来看的确是她的儿子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她就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但是,就在这个极冷的冬天,皇后终究没能捱过这道坎去了。她死于积郁成疾,如此寥寥的一生就这样悄然落幕。
而皇帝在三个月之后突然告诉了肖思灿自己的决定,他要把他们的孩子立为太子。
肖思灿却无欢喜也无忧,仿佛早就在预料之中一般。
皇帝看着没什么特别意外的肖思灿开口道:“爱妃这么多年来朕从未见过你大喜或大悲过,像是从未牵挂过什么,如今朕要立你的儿子为太子,却也见你表情淡淡。”
肖思灿本就是孤魂,孑然一身来到这世上为了完成一个任务,她自然无喜无忧。
只是她没办法对皇帝说出实话,其实真正的肖思灿早就在另一个时间里,怀着对你满腔的恨意死去了。
她笑了笑拉过了皇帝的手:“陛下,臣妾就快要走了,臣妾的两个孩子便托付给陛下,还望陛下能小心爱护他们长大。”
似乎是听到了皇帝亲口的承诺,她终于感觉自己可以走了。
皇帝疑惑:“走?你要去哪儿?”
“陛下明日便知道了。”
第二日,皇帝大恸。淳贵妃自尽于寝宫,只剩下一双孩子。
然,皇帝虽悲痛于心,淳贵妃葬礼行完之后便立即下旨将淳贵妃之子立为太子。
肖思灿再一次醒来又到了那一片漆黑的空间,那个机械的声音提示她已完成任务。
她扬起嘴角的微笑,带着对来世的向往与此生的解脱脚步轻盈的走向轮回的入口。